“還無法與傑馬爾帕夏取得聯係嗎?”
“是的,恩維爾帕夏。恐怕他已經遭到了政變軍的襲擊。”
啪哢!
在得知穆罕默德·塔拉特帕夏被捕,安卡拉與帕迪沙阿失守的報告之後,如今連統領中東戰線的艾哈邁德·傑馬爾也陷落了的消息傳來,正從波斯急速回軍安卡拉的伊斯麥爾·恩維爾,因怒火難抑,一下將手中的指揮杖折成了兩截。
破碎的杖尖劃破了手掌,鮮血淋漓而下,但這種程度的傷口在此刻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痛。
“凱末爾!凱末爾!穆斯塔法·凱末爾!滿足於成為戰爭英雄還不夠,竟還妄圖連我的位置也要奪走嗎?!”
穆斯塔法·凱末爾終究還是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不用想也知道,那位年老的帕迪沙阿肯定在背後煽動了他的野心。
他一定宣稱要為了虛有其表的和平,必須鏟除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位帕夏。
“當初就不該將凱末爾安置在後方!”
本是為了牽製他,結果卻反被算計。
事到如今,就算咬牙切齒地懊悔,也早已無濟於事了。
“帕夏,帕迪沙阿發來勸降書。他說若我們棄械投降,將給予寬大處理。”
“寬大?!那老匹夫想把帝國賣給敵人,竟然還口口聲聲談什麼寬大?!”
“帕夏?”
“絕不投降!我們將直搗安卡拉,迅速平定政變,把穆斯塔法·凱末爾和那群叛賊一掃而空!”
“可、可是照這樣下去,成為叛軍的就會是我們了啊。士兵們的士氣已經大幅低落,如果連帕迪沙阿勸降的消息也傳開了的話......”
副官的聲音因緊張而顫抖,伊斯麥爾·恩維爾則皺起眉頭。
的確如他所言,恩維爾與他的部隊屢屢被英國派遣的印度軍與波斯軍阻擋,至今毫無戰果。
戰鬥不過是白白將無數士兵的性命送上真主身邊罷了。
因此士兵們的士氣早已低落到了極點,如果再傳來皇命勸降的消息,士氣與戰意徹底崩潰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
“明白了嗎?帕迪沙阿的勸降書並非他的本意,而是政變軍偽造的。”
正因如此,恩維爾決定暫時向士兵隱瞞真相。
“竟然連年邁多病的蘇丹都遭到逼迫,這些人實在是無道之極。正因如此,為了從叛徒手中守護奧斯曼帝國,現在正是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該勇敢戰鬥之時。你說是不是?”
“這、這......”
我們都知道,帕迪沙阿早已背棄了我們啊......
副官在心中這樣呐喊,但麵對恩維爾那凜冽的目光,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所能做的,隻有勉強答應。
“......是。我會向士兵們傳達,勸降書是政變軍偽造的。”
“嗯。”
副官敬禮後走出帳篷,恩維爾背過身,滿臉不快地咂了咂舌。
“......這也不中用,那也不中用,一個個全都沒一個幫得上忙的。”
他明明是在拚儘全力地抵抗卑鄙的英帝國主義者,試圖守護祖國,重建土耳其的榮光,可為何沒有人理解他?
本就不是他想發動這場戰爭。
可世界要戰爭,激憤於溫斯頓·丘吉爾橫行霸道的國民們也要戰爭。
正因如此,他才決定投身戰場。
可無論是他親手扶上王位卻毫無感激之心的穆罕默德五世,還是那曾與他親如兄弟卻最終分道揚鑣的穆斯塔法·凱末爾,如今整個奧斯曼似乎都隻將他視作罪人。
“也好。既然如此,就趁這個機會,把奧斯曼帝國那一切該被清算的汙穢統統一掃而儘吧。”
那些以凱末爾為首的背叛者,那些忘恩負義、不僅不配合作戰,反而還仗著俄國撐腰肆意高談獨立的亞美尼亞人、庫爾德人、亞述人,以及安納托利亞境內的希臘裔居民,全都要清除殆儘!
伊斯麥爾·恩維爾在心中向他平日幾乎不曾祈求的真主發下誓言,緊緊握拳。
他的手中,仍有殷紅的鮮血流淌,那仿佛正是他所描繪的未來的象征。
......
“部長,聽說伊斯麥爾·恩維爾正在回軍安卡拉,對嗎?”
“嗯,看來最終還是無法避免一場決戰了,阿登納議員。”
伊斯麥爾·恩維爾恐怕是因為政變軍那邊有穆罕默德五世坐鎮,為了維持士氣,不得不放棄持久戰,想要靠一場速戰速決來定勝負。
“但真的沒問題嗎?據說伊斯麥爾·恩維爾麾下的部隊不僅都是精銳兵力,而且總數超過十萬。反觀穆斯塔法·凱末爾那邊,恐怕連三萬都不到吧。雖然他的軍隊至今每戰皆捷,我也知道凱末爾帕夏是一位名將,但真到實戰時,結果會怎樣......誰也說不準啊。”
麵對阿登納擔憂的聲音,漢斯隻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事實上,凱末爾在加裡波利取得的勝利,固然是因為他本人的才能,但加裡波利半島那地形本身就極為不利於英軍登陸也是原因所在,而為什麼英軍會選擇那種地方作為登陸點,至今都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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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隻是加裡波利。從原本曆史上土耳其獨立戰爭中的表現來看,無論怎麼想,那位穆斯塔法·凱末爾都不像是會輸給區區伊斯麥爾·恩維爾的人。
正因如此,漢斯充滿信心地開口道:
“阿登納議員擔心的問題,我自然也考慮過。從表麵上看,確實是政變軍的形勢更為不利。但我依然堅信,最終的勝者會是穆斯塔法·凱末爾。”
更何況,他們這邊的援助物資也源源不斷地送了過去,不是嗎?
除非伊斯麥爾·恩維爾忽然覺醒了某種所不知道的隱藏天賦,否則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不會改變。
“既然部長您都這麼說,那我也就放心了。話說回來,貝特曼霍爾維格副總理的調查,怎麼拖了這麼久?難不成因為是同為容克出身,現在才來偏袒他......”
好吧,實際上漢斯更擔心的是自己家那些瘋狗。
不是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
“凱末爾帕夏,伊斯麥爾·恩維爾的軍隊正朝安卡拉逼近。”
“......最終,還是到了這一步啊。”
1914年6月2日。
“命令全軍集結。”
決定奧斯曼帝國命運的安卡拉之戰,帷幕就此拉開。
“全體立正!敬禮!”
唰!
在防線待命的政府軍士兵們在伊斯麥爾·恩維爾眼中是叛軍)聽到號令,披風隨風掀起,齊刷刷地朝走來的凱末爾行起莊嚴軍禮。
凱末爾沉默地環視一圈士兵們,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開口。
“奧斯曼的士兵們,我們一直不願麵對的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我不會說那些虛偽的漂亮話。這是一場毫無疑問的內戰,是兄弟相殘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