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殤將慕容燁一行人送到安全的地方,這才消失在夜色籠罩的山道儘頭,轉身拐入另一側崎嶇小徑。
懸崖之下,湍流撞擊著暗礁的轟鳴聲不絕於耳,冰冷的水花在慘淡的月光下碎成銀屑,又瞬間被卷入下一道旋渦。
一道素白身影靜立在水邊,衣袂被潮濕的夜風拂得微微顫動。
苗齊白手中緊握著一根長竹竿,正費力地探入渾濁的河水裡,竿尖在水下攪動著,似乎在打撈什麼重要之物。
他的側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清瘦,下頜線繃得筆直,唯有專注的目光緊盯著水麵,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崖頂垂下的藤蔓如同巨獸的觸須,身後林子密不透風,參天古木的枝葉交錯如網,將本就稀薄的月光切割得支離破碎。
幾聲貓頭鷹的夜啼從林中深處傳來,嘶啞得如同老嫗的泣訴,為這不見天日的崖底更添了幾分陰森詭譎,連湍急的水聲都似染上了幾分寒意。
“亦之。”
一聲輕喚伴隨著衣袂破風的銳響,祁殤從樹梢縱身躍下,足尖在一塊濕滑的岩石上輕輕一點,便已穩穩落在苗齊白身後。
苗齊白顯然沒料到會有人在此刻出現,手中的竹竿猛地一顫,半個身子驟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朝著冰冷的河水栽倒,手腕被一股溫熱的力量攥住,腰間也同時多了一隻手臂,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往回一帶。
猝不及防地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草香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隻是那氣息被鬥篷的布料掩著,極淡極淡。
祁殤順手接過他鬆脫的竹竿,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歉意,“嚇著了?抱歉。”
他的掌心貼著苗齊白的腰側,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體瞬間的僵硬,以及那細瘦腰肢在衣料下的輪廓。
苗齊白定了定神,才從他懷裡輕輕掙開,指尖無意中擦過祁殤的手腕,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
他抬眸,目光在祁殤身上匆匆掃過,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你回來了?”
夜色太沉,祁殤又裹著寬大的黑鬥篷,連眉眼都隱在陰影裡,根本看不清是否有傷口。
苗齊白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補了一句,“沒受傷吧?”
“沒事,”祁殤的聲音低了幾分,眼底那點雀躍也淡了些,“他們運氣好,隻撞上一隻落單的藥傀。”
“那小王爺胳膊上被劃了道口子,不算重,回頭找大夫拿些消炎解毒的藥膏,敷幾日便好了。”
聽著苗齊白的關心如此快就轉向旁人,祁殤心裡剛冒頭的甜意頓時淡了大半,連帶著指尖都有些發沉。
但轉念一想,如今小師弟與他的誤會雖已解開,但他卻總陷在不知如何麵對自己的狀態中,這些日子他們雖形影不離,但小師弟總與他太過生分。
他想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生分。
如今能在小師弟口中聽到一句關心已是難得,他又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那點失落很快便被壓了下去。
祁殤隨手將那根竹竿丟在一旁的亂石堆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而後十分自然故意)地牽住了苗齊白微涼的手,拉著他往林子深處走。
祁殤的掌心溫熱乾燥,將苗齊白指尖的寒意一點點驅散。
“不是跟你說過,不必在這裡打撈嗎?”祁殤的聲音裡帶著點無奈,卻又藏著化不開的寵溺,“你若想研究那些藥傀,何必自己在這冰水裡折騰?回頭我去給你抓一隻來便是,鮮活的,任你剖解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