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好?”尹決明眸中倏地漫開一層戲謔,那抹散漫不羈的神采裡,竟依稀可見當年京州紈絝小霸王的影子。
他唇角輕挑,笑意裡裹著幾分冷峭,“本總督身高九尺,玉樹臨風,儀表堂堂,便是隨意坐於街市,也能引得無數紅粉圍堵。”
“你與我談舊相好?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莫說那邊關斷魂樓裡,便是這京州花滿樓,也有半數姑娘是我尹二的舊相好。”
尹決明冷眸驟然落向胡欽盛,語氣添了幾分銳意,“倒是不知,胡大人說的是我哪一位舊相好?
“本官說的是哪位,尹總督心裡清楚,又何必裝糊塗?”胡欽盛見他抵賴,心底冷哼,又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臉上浮出陰惻惻的笑,“這京州城裡誰不曉得,你尹二在邊關戀上一個男人,偏偏那男人還是殺你父親的凶手!”
“怎麼,如今你是連殺父之仇都要忘記了嗎?”
阿泗隻覺周遭空氣驟然凝固,連風雨都似頓了一瞬。他感受著自家公子周身翻湧的冷冽氣息,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這胡欽盛是真的找死!竟敢當著公子的麵揭這逆鱗,到底是誰給的膽子?
尹決明的冷眸瞬間沉如寒潭,雨水順著濕透的鬢發滑落,臉頰冷得像覆了層霜雪。
他手不自覺撫上腰間的寒冰劍,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摩挲,那細微的聲響裡,藏著隨時出鞘的淩厲。
一股森然殺氣悄然彌漫,將整座譙樓都籠在其中。
胡欽盛陡然被寒意裹住,先前升起的構陷尹決明、想在皇帝麵前邀功的熱望瞬間冷卻。
冷汗從鬢角滑進衣領,刺骨的涼意爬滿脊背,被那雙染著殺意的眸子盯著,他隻覺毒蛇纏上脖頸,恐懼與窒息感讓四肢都控製不住地輕顫。
阿泗卻是緊緊盯著尹決明,他真怕他家公子下一秒便拔劍,讓這不知死活的文官當場人頭落地。
但現在可不是能夠讓他家公子衝動隨意砍人的時候,他隻盼著能在他家公子劍落前攔住他。
但他低估了他家公子的冷靜與隱忍。
預想中的拔劍並未發生,尹決明生生壓下翻湧的殺意,隻從唇齒間溢出一聲短促而冷戾的笑聲。
他在胡欽盛艱難吞咽時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殺父之仇,刻骨銘心,家父死因,本總督自會查清。”
“但胡大人儘可放心,本總督今日來此,隻是例行巡視,如此而已。”
說罷,他轉身望向城外。
大雨模糊了遠山輪廓,一隻飛鳥被雨水打濕翅膀,跌跌撞撞落在樹乾上。
再回頭時,他睨著被嚇得呆若木雞的胡欽盛,唇角輕扯,“若無事,胡大人還是先去驛館安頓紫庸使團吧,畢竟那可是陛下親邀的‘貴’客!”
貴客二字被他咬得重重的,胡欽盛這才如夢初醒,在恐慌與悔意中倉皇逃離。
他暗罵自己急功近利,原想借此給尹二安上“破壞兩國和談”的罪名,讓皇帝得償所願治尹二的罪。
但他卻忘了尹家的厲害,那尹家前有“疾風破刃沉沙,暗夜幽戾狼王”的疾風狼王尹鴻,後有“羅刹生殺三千州”的羅刹將軍尹風。
有這樣的父兄,尹二又怎會是軟弱可欺之輩?
他終究是大意了,不該這般興衝衝地撞上來。
胡欽盛一走,阿泗便看向尹決明,問到,“公子,可要去城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