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成出任田縣縣委委員、副縣長、縣財經委主任的事,很快便被定了下。隗鎮這邊,周振傑、閻國慶等人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依次上移,副書記羅子七暫時代理了隗鎮公社黨委書記、社管委主任。而蘇君成卻向李鳳岐推薦了兩個年輕人,一個是縣委辦公室抽調到工作隊的蘇辰昌,一個是隗鎮公社黨委委員、供銷社主任吳大用。
剛剛卸完煤車的王滿倉很快便接到兒子王北旺的通知,說是表叔蘇君峰找他。比起幾個哥哥,王北旺的腦瓜子不知要活便多少,他來化工廠采購處沒有幾天,便在這兒混了個爛熟,就連和蘇君峰略略有敵意的支部書記李俊才都對這小子另眼相看。私下裡有人說,李俊才另有打算,他家那個寶貝閨女李巧雲,可是要招上門女婿的,而王北旺家哥五個,少一個也沒有什麼。不過,這都是人們私下裡說的,雙方的老人還沒有見過麵,那還是雲彩眼裡的事呢,但也有人說,要製服李巧雲那妮子,還非得王北旺那張極會說話的嘴,極會來事的腿,極會笑的臉。
其實,王北旺在父親的運輸隊中,也是極有威望的,隻要是到化工廠送煤來時,夥食安排,那是王北旺的事,到充滿化肥氣味的的排水池子裡洗個貪婪的熱水澡,也是王北旺的事,晚上臨時歇腳,找個地方住下,也是王北旺的事,想喝上一杯解乏酒,那也得找王北旺,似乎在化工廠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對此,王滿倉總是會心地一笑,說道:“憑他,能行,人家還不是看君峰的麵子。”這一點大夥也認可,蘇君峰同樣對他們是極其客氣的,要知道,他蘇君峰可是在達摩嶺寨上長大的。
接到兒子的通知,王滿倉還是在排水池子裡簡單地洗了洗,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又安排眾人休息了,這才向蘇君峰的辦公室走去。沒想到君成表哥也在,而且旁邊坐著的那個人,他也見過麵,應該是蘇蘇辰昌的父親,濁岐鎮黨委委員、濁岐大隊黨總支書記兼大隊長的蘇君威,小時候在大舅家見過他,後來也見過兩回,便是在這廠裡了。看到出來,他們幾個堂兄弟,擱得挺和睦的,有什麼事了,都會商量一番的。
看到表弟王滿倉,蘇君成先笑了起來,說道:“二弟,李大奎提議讓你參加工作,到財經委去,我給否決了,你不生我的氣吧?”
王滿倉搖了搖頭,說道:“三位老表,謝謝了,滿倉半生願望,今日剛剛解凍。人生留給我這個進入不惑之年的人,機會不多了,我隻是想再努力個十年、二十年,闖出一片天地來,也好對先人、對後人有個交代,至於刀筆之事,我看還是免了吧,知我者,君成表兄也。”
王滿倉笑著坐了下來,又說道:“三位老表,我敢肯定,你們找我,不是說我個人之事的,是不是和我大哥回來有關啊?”
蘇君成一驚,說道:“你咋知道?你又沒有到文娟家。”
王滿倉喝了一杯蘇君峰遞過來的涼白開,笑道:“你不給我說,不見得君峰不給我透信啊,你的提拔,子七哥接手隗鎮公社,李大奎官複原職,豐子澤被架空,秦副書記被調走,一連串的事件,隻能說明,一個時代快要結束了。而這個時候,再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都已經到了暮年,子七哥抱著病體,強撐著擔任了隗鎮公社的黨委書記兼主任,說明了什麼?無人可用,人才緊缺。所以,我敢斷定,三位老表今天是來商量這事的,而這個人,應該是表侄蘇辰昌,一個官場的後起之秀。”
蘇君威聽了,驚訝地站了起來,說道:“老表,你會算啊?我隻是聽辰昌說,你讀過的書,比我們多得多,隻是過去沒有用武之地,今天一見,果然如此。暫不說我兒之事,就說說你,除了你的遠大抱負之外,為什麼要拒絕大夥都認為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兄弟,那可是乾部待遇啊?”
王滿倉冷冷一笑,指著自己說道:“尷尬的年齡,決定了我到君成哥的衙門裡無所建樹。這個年齡段,不上不下,我們這一代人,這些年除了鬥爭,又學會了些什麼?大部分官員已經形成了固化的思想,能把他們的思想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已經夠作難的了,何況是一個新時代下的經濟建設呢?你們這個小老表要是進入他們這個圈子,從內心深處,就是格格不入的,與其這樣,何如遠離,去乾點自己喜歡乾的事呢?”
幾個人大笑起來,蘇君威想了想,說道:“我看你這個小老表啊,要走你大舅的道路了,而我們,卻要走老姑父走過的路,這世道啊,怎麼說翻就翻過來了呢?”看來,他們與王滿倉說話是多麼的開誠布公,沒有一點避嫌的意思。
王滿倉也笑了,說道:“這就叫,時也,勢也,辰昌趕上了這個新時代,就應該放出去闖一闖,不就是跟著老大到中州地委嗎?自古道‘宰相家看門的七品官’,總比田縣這衙門大得多,進步的空間也大得多嗎。”
蘇君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的小老表哎,我們還沒有給你說這事呢,你倒是把答案先告訴我了,我本來想,辰昌在這兒就要提拔當縣委秘書科科長了,還嫌到中州後,重打鼓、另開張,丟了這次升遷機會呢,叫你這麼一說,我們老哥仨還能說什麼。秋娟,彆做飯了,今兒,哥高興,我們到城裡吃去,請上小姑,開心一回,也讓小姑好好禱告禱告我們這幾個不孝順的家夥。”
蘇君威說著,站了起來,哥幾個聽說蘇君威要請客,也笑著站了起來,賈秋娟用抹布擦著手,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說道:“蘇書記請客,我們肯定賞臉的,不過,你們哥幾個先等一會,我把做好的飯,讓北旺給運輸隊的鄉親們送過去,這麼熱的天,放不到明天的。”
幾個人笑了起來,這個賈秋娟,也不是外人,是賈賴貨他家的妹子,不過關係有點複雜,她是陳老實家的老五兄弟陳五實的親生女兒,陳五實是倒插門到賈樓賈家的,故爾孩子們也便姓了賈,而賈賴貨是賈窪的賈文理的兒子、也就是豐子澤他親姑父臨死時,經陳老實說和,把孫子送給沒有兒子的賈五實當繼子的,於是也就有了這層關係,她和運輸隊的鄉親們並不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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