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王滿倉的話,羅子七還是請他的屬下坐了回來,對他們說道:“滿倉,彆激動嗎?我們是這麼決定的,經縣財經委研究決定,給我們隗鎮公社五十萬元的貸款指標,支持我們隗鎮公社的農田水利建設,其重點是你們報上去的、達摩嶺大隊的引水上山灌溉工程,但我們覺得,達摩嶺大隊,經過你們前一陣子不懈的努力,已經初步實驗了灌溉能力,因此,我們肯定了你們的成績,並決定把這部分資金用於隗鎮鎮區的農田水利建設及給水工程,都是農田水利建設嗎,這有什麼不妥嗎?”
“不妥!”王滿倉的強勁上來了,說道:“第一,什麼是項目資金,你們懂嗎?”
“我們不懂?你懂,好了吧,王滿倉,不要以為給李書記寫了一款建議信,就了不起了,抄書那事,誰都會。”周振傑似乎是帶著情緒說話的,他的臉色很難看。
王滿倉努力地壓製住自己的火氣,說道:“周副書記,對不起,是我用詞不當,請允許我把話說完。”王滿倉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他臉上的肉同樣在顫動著,他繼續說道:“所謂項目資金,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專款專用,通俗一點,讓你修路的錢,是不能拿來修渠的,而且這個資金不是國家白給的,是要還的,是要連本帶息的歸還的,我們可是拿著達摩嶺幾個生產隊的糧食生產和咱們隗鎮供銷社的資產做抵押擔保的,你們一句話把錢給劃走了,到時候,人家銀行可是要找我們要賬的。”
“哼,我聽明白了,你是看到錢回來了,來要錢的,無論生產隊,還是供銷社,那不全都是公家的?你,連個生產隊隊長都不是,有什麼權力在這兒給我們說錢的事?不是看在你和羅書記的親戚關係上,早把你給趕出去了。”董美麗有些得意地說道。
“董主任,不是你說的那回事,生產隊、供銷社都是獨立的集體經濟主體,它的權益是受到法律保護的,它的經濟活動,是要受到社員群眾監督的,我做為一個普通的群眾,總該有說話的權吧?”王滿倉脖子裡的青筋已經鼓了起來,他覺得,他是在對著一群蠢笨的牛在彈琴,他們連最基本的經濟常識都不懂,卻在這兒正襟危坐地研究經濟建設問題,如同讓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卻解三元方程,根本對不上號的。
“說的真好,不管他們是什麼集體經濟,那都是共產黨領導的,都是公社黨委管理的,都是人民群眾的,我們的決定錯了嗎?”董美麗似乎抓住了真理,咄咄逼人地叫囂著,一臉的不屑。
“錯了,大錯特錯,這和共產黨的領導,沒有什麼關係,這是誰花錢、誰還賬的問題,你們這叫挪用,是犯法的!”王滿倉終於爆發了。
“大夥都聽到了吧,孫主任,請把王滿倉的話原原本本給我記下來,他竟然說項目資金和共產黨的領導沒有關係,還說我們黨委的決議是犯法的,不要以為放鬆對你的監管,就得意忘形了,你們這種剝削階級的劣根性,是少給一點陽光、雨露,就要泛濫成災的。”董美麗已經對王滿倉開始上綱上線了,而且拍起了桌子。
王滿倉憤怒了,也“啪”地一聲,拍起了桌子,大聲說道:“請便,但我要告訴你們,如果說,這筆資金不讓我們生產隊和供銷社還,你們隨便,隻要讓我們還,那,對不起,我就繼續向上反映,縣裡不行,到地區,到省裡,到中央,我就不信,這麼簡單的經濟責任問題,你們都不懂?”
董美麗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不就是會寫信、會告狀嗎?告了這個、告那個,卑鄙,小人!”董美麗的臉猙獰起來,如潑婦般大叫著。
王滿倉早已不屑與她說話了,站起身來,憤怒地說道:“羅子七,你身為隗鎮公社一把手,是該學習學習法律常識、學習學習經濟理論了,不要再乾什麼違法的事,我再告訴你一句,你們,這是挪用公款!”說完,也不看羅子七的臉色,“嘣”地一聲關上了門,揚長而去了。
羅子七臉上的虛汗出來了,右手痛苦地捂著肚子,左手顫抖著,指著王滿倉的背影喊道:“三弟,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把王滿倉給我抓起來!”周振傑憤怒了,大叫道:“違法,給老百姓辦好事會違法,笑掉大牙吧,你懂得個屁!”然而,羅子七卻痛苦地搖了搖手,讓他們走了。
吳大用和閆福生對視一眼,又搖了搖頭,說了聲:“我們去勸勸他。”便也溜走了。
董美麗是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見到老情人豐子澤的,她把今天下午勝利的消息向豐子澤原原本本地彙報了,豐子澤並沒有感到驚奇,在豐子澤心中,王滿倉們的勝利已經定局,他現在所考慮的,是如何在危機四伏的泥潭裡拔出腿來,他甚至失去了攻擊的能力,形勢的發展讓他自己都覺得,他總結的蘇子蓮的十惡不赦一點用途也沒有了,他甚至覺得,萬無一失地嫁禍於表弟王滿當的計劃也破產了,尤其是秦副書記調走之後,他甚至聽不到李鳳岐、陳忠實等人的聲音,如同打仗,得不到對方任何信息,肯定是沒有一點勝算的。
而隨著宋鄭馮、王滿當、陳文才、田桂星、黃刺蝟等一個個的叛變,他覺得自己如同到了末日一樣。今天上午,他又得到了更加可怕的消息,石同江被縣水利局給停職了,讓他回到局裡,反省自己的問題,就連走不動路的杜金燦也被他們詢問了兩次,蔡狗的案子,和自己也牽連上了……
正在搏殺中、戰鬥中的豐子澤感到一陣驚恐,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董美麗。董美麗把他放平了,問道:“一點門都沒有了嗎?我看王滿倉那自負的樣子,說出那些反動的話語,難道你就不能反擊他嗎?”
豐子澤搖了搖頭,說道:“那些東西,無非是爭論,這個時候說出去,如同撓癢一般,根本治服不了他的,這種事,還是讓周振傑、閻國慶去乾吧。記住,從明天起,我們斷絕一切來往,你花公家的錢,我已經給你準備齊了,到時候賣條後路吧,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懶在我身上,包括我們這種關係,他們已經知道了,你就說是我強逼你的……”豐子澤渾濁的眼球裡,竟然還能滴出一滴眼淚來,濃稠的,如同一堆眼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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