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棚子下,袁天剛抽著旱煙,也給前來說話的渠四格裝了滿滿一袋子碎煙葉,這是他打掃煙炕的碎末,舍不得扔,收集起來的,當然還有一些根本賣不上價錢的黑葉子。渠四格不好意思地把那袋子碎煙葉放到了袁天剛的軟床子上,把被子向裡邊卷了卷,便坐在床板上。
炕口的煤火發出耀眼的光芒,這是剛剛裝上的第三炕,頭兩天,正是燒大火升溫度的時候,是不能斷火,更不能睡覺的,還要時不時地記錄一下炕裡麵的溫度、濕度,那可是王長貴一直交代的,該多長時間,升到什麼溫度,那是一定的,錯前錯後,都不行。
“這個好,有勁。”渠四格連連誇獎著袁天剛給他整理的煙葉,說道:“我跟苟蛋說了,明年,說啥也得在西溝種上幾十畝,這東西,適合旱地,也好管理,主要是這後期的炕,我讓他過來學著點,可他,嗬嗬,進了滿倉的運輸隊,光知道掙錢了,早把自己這個生產隊長職務給忘到腦後了。”
“是啊,他們那群人,是挺辛苦的,可人家滿倉夠意思,親兄弟、明算賬,拉了多少,結算了多少運費,公家留成多少,給大夥發多少,一目了然,你還真彆說,喜給俺金蓮說,一天下來,劃三塊多,你說說,這不比正式工的工資還高嗎?”袁天剛提起兒子,有點得意地說:“一天掙三四塊錢,你家苟蛋,再也不用出門要飯了,我看啊,生產隊長,也沒有什麼值錢的,不乾就不乾吧。”說起錢,袁天剛有袁天剛的豪爽。
兩位老人越說越激動,連孫俊剛、王滿倉和王長貴走進了炕棚子也沒有看到。他們加班又給煙葉地送了一趟水,才拐到煙葉炕這邊來的,煙葉炕就建在小菜園旁邊。王長貴看了看火勢,又看了看乾濕溫度計,很滿意地走了。孫俊剛笑著,指著王長貴的背影對王滿倉說道:“這個王技術員,被那個女知青給俘虜了,也不知道要到哪兒去花呢?”
其實,王滿倉早已看到了黑影裡的張紫娟,笑了笑說道:“人家戀愛自由,你管這麼多乾啥?”
袁天剛抽了一口煙,說道:“這些孩子啊,不是要管他們,是怕他們吃虧啊,年紀輕輕的,父母又不在身邊,被男人騙的,還少,那個叫李秀華的,還有一個叫杜曉玲的,好幾個月都沒有看見她們的人影了,聽他們私下裡議論說,是被豐瞎子和姓宋的給糟蹋了,嘿,可憐啊。”
孫俊剛說道:“天剛叔,長貴和他們不一樣,我看他倆是認真的,可不是什麼胡混的,不過,聽說他們這些知青,早晚是要回城的,不僅僅是蕭大讓他們去參加高考,還是招工什麼的,聽說,現在還可以提出申請,說什麼父母有病需要照顧等等原因,也是可以暫時回城的,反正,條件好象越來越鬆了。”
王滿倉笑了,說了聲:“早晚的事,一直說要與貧下中農相結合,可幾年過去了,也沒有見他們如何結合起來,他們的根在城市,正如我們的根在農村一樣,沒有個三五代,是割舍不得的,這就叫鄉情。”王滿倉想了想,又說道:“但願他們能平平安安來,平平安安走啊。”
孫俊剛看了王滿倉一眼,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王長貴和張紫娟的愛情最後也是無果而終的。”
王滿倉笑了笑,說道:“你或許不知道,這個張紫娟可是他們派來勾引王長貴的,隻可惜被王長貴的真情給俘虜了,他們或許要大失所望了。但所有這一切都會過去的,豐子澤的隊伍,快要解散了。”
袁天剛看了王滿倉一眼,說道:“滿倉,你的信息倒是挺靈通的,這事兒,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王滿倉又笑了,說道:“老袁,咱達摩嶺的人,如今也算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麵了,關於張紫娟的事,我是從田縣一中聽說的,要知道,那裡麵可有我的好幾個同學的。蕭大讓、顧美娟他們,可是他們的學生啊,嗬嗬,我還從他們那裡了解到一件事,他們可是要‘造反’,搞‘學生運動’,要把那位六親不認的豐潮給罷免了呢。”
袁天剛笑了,說道:“你的信息倒是挺靈的,不是說豐潮那家夥在一中是一霸嗎?你們運輸隊咋進去的,他會歡迎你們,平常見個麵,他小子脖子梗得跟欠他二兩鹽錢一樣。”
王滿倉說道:“什麼一霸,不過是無知的表現罷了,一中是啥地方?人才彙聚之地,就他那點水平,中球!管夥房的兩個老同誌,一個是老侯、叫侯挺在,是咱們隗鎮侯家門的,一個是老寇、叫寇清之,是被打倒的乾部,一看是咱的車隊,二話沒說,定合同,送煤,豐潮,這兩個老家夥,不屌他。”
幾個人笑了起來,渠四格想了想,問道:“我那事,怎麼說著、說著,又沒信了啊?”他是說他黨籍的事,這或許是他大半生的心願,雖說這些日子,雜堖窩群眾又是種樹,又是到運輸隊跑運輸,又是和四隊換工,掙了點錢,也有了點糧食,漸漸地穩定了下來,也開始從詩河那邊拉水澆樹了。可他自己的心,卻又沉了下來。
王滿倉想了想,說道:“現在好多事啊,是雷聲大雨點小,剛開始時轟轟烈烈的,最後就沒有了影兒,就說羅子七這個工作隊,最後的結果是同樣的。你那事兒,恐怕是卡在了兩個地方,一是蘇辰昌調走了,你的材料還在他手裡沒有交出去;二是壓在了王來賓那兒,你得去問問,如今的乾部辦事,嗬嗬嗬嗬,你也懂得,你不去找他們,他們才懶得理你呢。”
渠四格歎了口氣,站起身,天晚了,他要走了,王滿倉看了袁天剛一眼,說道:“老袁,就你一個人,這一晚上,你能頂下來?要不,我在這吧。”
孫俊剛笑了,說道:“還是我在這兒陪天剛叔吧。你都好幾天沒回家了吧,桂香嬸下午還念叨你呢,說孩子該參加高考了,連你的人影也不見,還有,陳鳳姆和財旺也一直在找你,不知道有啥事呢?”
王滿倉尷尬地笑了,自己還真把兒子、女兒要考試的事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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