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同江是鐵了心要和達摩嶺大隊過不去,更確切地說,是要和他王來賓過意不去,至少王來賓是樣認為的。他一邊獻媚式地為種植了蔬菜的幾個生產隊服務著,一邊追要著達摩嶺大隊欠他們的錢,還一直威脅說,不行的話,法院見。這8320元,可不是小數目,王來賓怎麼想,都覺得還這個錢,虧,簡直是虧得流鼻血。可到底還不還、怎麼還的問題,讓王來賓思慮許久,還是拿不定主意。
心裡極度不想再召開各生產隊隊長會議的王來賓,還是集中了他的部下,支部委員會的委員們過來開會了。幾個人很快便被集中到會議室,會議還沒有開始,王來賓就抓住王滿當一頓埋怨:“我說滿當,你們乾的這叫啥事?貪汙了各生產隊的返還款,大隊用貸款替你們還上了,可這吃喝錢,還要大隊還,你說,我這個大隊支書,還這賬,虧不虧?”
在王來賓心裡,早已被定成了罪犯的王滿當,不知從哪裡得來些勇氣,這一次也牛了起來,說起話來,如同吃了銃藥一般:“王書記,你這話說的有毛病,第一、8320元,不是全部都是被‘我們’貪汙了,雖然不多,但裡麵也有正當的一部分,比如,豐子澤在過春節時,給公社敬老院送的魚,這些,是應當由大隊支出的;第二、當時吃喝,你不能說都不在場,據我記錄,你基本上是八九不離十的,怎麼說你就不欠賬呢?怎麼說你就沒有責任呢?隻不過你不是決策者罷了;第三、在這8320元欠款中,經我王滿當及王財旺手的1000多塊,我們已經向田縣檢察院、隗鎮公社黨委說明了情況、交代了問題,償還了現金,爭取組織寬大處理,這個,可以從總額中扣出來,向石同江和水利局領導溝通就是了;第四、豐子澤那裡的1000多塊錢,我聽說,他也已經退還給田縣檢察院了,還寫了深刻的檢討,這個,同樣需要溝通、核對。如此,剩下的,便是你和宋鄭馮應當退還的及正當的一部分。大隊應當出的,大隊出了就是了,你們兩個應當退的,向檢察院認錯,退了就是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會議還沒有開始,王滿當已經把老底給全盤端出來了,這讓王來賓內心裡很惱火,心想,王滿當此舉,是誰教給他的,是豐子澤,還是王滿倉?他的底氣來自於公社裡的、縣裡的官員,還是在地委身居高官的王滿順?在王來賓的眼裡,王滿當是不能得罪的,但又是極度不想使用的一個人,把他從支部委員裡搞出來,就是這個意思。聽了王滿當的發言,他冷冷地說了句:“滿當同誌,情況大家都知道了,下來,我們要開支委會了,請你暫時離席吧。”
王滿當見自己列席會議的資格也被取消了,臉紅了一陣子,便合上筆記本,走了。王來賓這才看著他的手下,鄭來順、黃青龍、王鬆芳三個人,說道:“咱們商量、商量,看看該怎麼辦?”
他環視著他的手下,一圈,一圈,又一圈,三個人如同石雕一般,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王來賓實在忍不住了,就先說出自己的態度來:“咱們,已經為他們還上了欠各生產隊的錢,大隊部財務上已經是虧空了,如今又要還這種錢,上哪兒屙錢去?我的想法,那幾個生產隊,今年副業生產搞得不是很好嗎?他們不是要當先進嗎?就讓他們出點血,給大隊做點貢獻,你們合計、合計,怎麼樣?”
王來賓話音還沒有落地,鄭來順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把一蛋子鼻屎給噴射出大遠。王來賓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來順,就這麼可笑嗎?你們的水稻不是豐收了嗎?咋不見你們去換成小麥,再補交公糧啊,都是你們,這一次,公糧上繳綜合評比,我們成了全公社的倒數第一名,公糧返還款、餘糧獎勵款,全部沒有了,還在這兒笑呢?我是問你們問題的,不是讓你在這兒笑的!”
聽完王來賓的絮叨,鄭來順倒開了口,說道:“王書記,我隻能說,你的理想很肥美,但是,那是在做夢,你讓他們做貢獻,可能嗎?憑什麼啊?他們發展副業,我們支部給他們支持了嗎?不僅不支持,還險些拔了人家的樹,毀了人家的苗,甚至打了人家的人。那事,到現在還沒有落實呢,咱現在反過來,腆著臉去收人家的錢,你覺得,能說出口嗎?這跟搶人家,有啥區彆?王滿倉那個運輸隊,確實是賺了錢,可當初成立運輸隊時,人家要打達摩嶺大隊的旗號,是咱們給人家否定了,還想一棍子打死人家。如今,人家掙了錢,向公社交利潤了,我們再眼紅,去給人家要錢,這話,能說得出口?”
王來賓最厭煩的話,鄭來順還是說了出來,令他好不惱火,他心想,這個人,用錯了,他就是宋鄭馮的餘孽。於是,看了黃青龍一眼,問道:“青龍,你說呢”
黃青龍支吾了半天,說道:“咋搞,都中,不過,王滿當說那法兒,最好。嘿,我和王廷英、王滿倉有矛盾,收錢這事啊,我可去不了。”
王來賓瞪了黃青龍一眼,心想,這小子,說話倒學會兩頭堵了,王滿當的意見,我王來賓要是覺得行,還開會研究個啥?直接向檢察院投降就是了,還用想門去收錢?這倒好,他先說,自己不會去,你不去,那也隻有讓王鬆芳去了。
王來賓看了侄子王鬆芳一眼,說道:“鬆芳,你主管大隊財務、人事這一塊,我看,還是你去吧,以大隊部正式的文件,通知他們交出部分利潤,對於他們而言,不會傷筋動骨的,就說,這是大隊支部集體研究的決議,必須執行!”
王鬆芳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王來賓已經高聲說出了兩個字:“散會!”
王鬆芳的臉,皺了起來,水井旁邊,王廷英對自己的汙辱還在耳旁,如今又讓去收錢,那他們還不把自己給罵成“花卷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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