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王滿倉在雲晨那兒吃過晚飯,出了那個充滿著霧氣的院子。雲晨沒有留他的意思,他更不敢在雲晨那兒過夜,兩個成分極高的“狐狸精”,在她家吃飯已經是罪過了,好在王滿倉是個外人,煤礦上的人輕易不會注意到他的。
然而,出了雲晨家的王滿倉卻猶豫了,要是在往常,他早已裝上一車煤,拉著走了,前半夜還能趕到化工廠呢。可現在,他內心裡確實有點怕,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見到四妗子的陰魂。
就在這個時候,煤礦大門口處閃出兩道耀眼的光芒來,照得王滿倉趕緊半閉上了眼睛,這才看清了,是一輛吉普車,好像還是挺熟悉的吉普車。就在王滿倉遲疑時,那車子卻慢慢地停在了王滿倉身邊,麻喜倉從駕駛室探出頭來,說道:“三弟,走,回家吧。我正好有點事要跟你商量呢。”那意思好像是說,上車這事,是不容商量的。
王滿倉笑了,他一個多星期沒有回家了,也不知道三叔和孫俊剛說那事,王來賓又催了沒有,他們是否能擋得住?王滿倉正思慮時,一個女人從後車廂裡下來的,竟然是列堂煤礦的黨委書記兼礦長鄭冠珠,王滿倉急忙笑著和鄭冠珠打了聲招呼:“鄭書記,晚上好。”
鄭冠珠少有地對著王滿倉笑了笑,說道:“你就是王滿倉吧,原來和老麻是一個村的,好,以後有啥事,直接找我說。”說著,回頭看了麻喜倉一眼,說道:“老麻,謝謝你的車了。”說完,筆直地向辦公樓走去。
王滿倉又急忙跑到後院,給雲晨說了,明天不讓王滿林他們等了,該往哪兒送,王滿林心裡有底。這才又跑了回來,上了麻喜倉的車。
麻喜倉看到王滿倉向後院跑,就知道他去找雲晨了,笑了一下,說道:“這個鄭冠珠啊,把郭老婆往死地裡治,給她說過多回,她就是不聽,到時候,有她受的,不懂政策啊。”
王滿倉不解地看了麻喜倉一眼,問道:“你是說公私合營的政策,現在哪兒還會說那事啊?”
麻喜倉偏過頭看了王滿倉一眼,問道:“你在哪份文件裡見過,公私合營政策廢除了?這個,是政策執行問題,和羅子七他們的身份一樣,早晚會糾正落實的。原來,那個郭霖,是個大股東,還掛著個副礦長的職務呢,後來,把人家鬥成這個樣子,不能乾活了,不要說什麼分紅、分利潤,連工資也給人家停了,斷了人家的生活,這,不近人情嗎?”
王滿倉點著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還做了一回壞人,慫恿她們向上麵反映情況呢,可那位雲女士卻說,她男人是個罪人,是殺過人的罪人,她不敢告。”
麻喜倉歎了口氣,打了一下方向盤,也稍稍地鬆了鬆把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已經上了去列堂集的大路,又看了王滿倉一眼,說道:“他給你說了,有關你四妗子的事,可惜啊,這個郭子義,後來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我想,他應該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當時能找到他,殺害你四妗子的案件、財政局金庫盜竊案,早就破了,他才是日本人留下來的特務呢。”
王滿倉同樣歎息著點了點頭,就在這時,車後有人拍打著車門,“啪啪啪啪”,拍打個不停。麻喜倉的臉一下子白了,眼睛直視著前方,把車上所有的燈光都打開了,加足了油門,便向列堂街衝去。王滿倉也不敢回頭,嘴裡說著:“四妗子,我們知道你死得冤,不正說著這事的嗎?”
兩個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才到了列堂街上,停了下來,王滿倉看了看,車子就停在供銷社車馬店門口,他又回頭看了麻喜倉一眼,麻喜倉也早已緩過神來。二人下了車子,圍著車子轉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異常。
王滿倉還是不放心,又仔細地轉了一圈,笑了起來,說道:“喜倉哥,我也不懂車,你這種車,不應該是北京吉普嗎,怎麼搞成煙台吉普了?”
麻喜倉一驚,嘴裡說道:“怎麼可能呢?這車,和煙台沾不上邊。”說著,也走到了車屁股後,一看備胎之下,車皮的淡淡灰塵上,果然寫著幾個不大的字:“煙台吉普”。麻喜倉連連搖了搖頭,說道:“是不是司機搗蛋的,還是誰家小孩亂畫的?”回頭再看王滿倉時,眼睛已經直了,嘴裡說道:“喜倉哥,你看,不是亂畫的,是紅薯葉、新鮮的紅薯葉拚湊成的字。”
麻喜倉彎下腰來,仔細看了看,還真是,是幾片新鮮的,還冒著青津的紅薯葉給拚湊成的,清清楚楚地寫著:青島吉普。
兩個人上了車,再也沒有說話,車子一直開到了達摩嶺大隊部門口,麻喜倉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四妗子鬨的,正事也忘了給你說了。”
王滿倉也沒有下車,看了麻喜倉一眼,等著他說話。麻喜倉笑了,說道:“還是二進兩口子的事,你這兒不是成立運輸隊了嗎?咱也給自己人辦點好事,把他兩個的手續給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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