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印走到自家門口,停了下來,他仔細地聽了聽,院子裡有聲音,而且不是一個人,應該是自己的老婆王鬆麗,還有娘家堂侄女王獻紅,她是幫堂姑王鬆麗帶小孩的,另外一個,是個男人,他聽了聽,便知道是誰了。陳家印笑了笑,向街上走去,陳家印有陳家印的快樂,他在田縣縣城象棋界,是個頂級的高手,石橋角上那個小公園,是他耀武揚威的戰場,在那裡,他忘記了一切的無奈、不堪,路燈下,他可以與人大戰到深夜。
王鬆麗是從來不管她男人的,王鬆麗有王鬆麗的快樂,她是和人發生關係懷孕後,匆匆嫁給陳家印的,陳家印是正縣糊塗鎮人,當初也是個拉腳的“天工”,直到娶了王鬆麗後,老丈人王來賓才把他的手續給轉成正式工了,而且還逐步調到機關,當上了乾部,他感謝王來賓,感謝老婆王鬆麗,更對王鬆麗的與外人交往,采取了高度寬容,甚至為此執迷上了象棋。
今天,要和陳家印對陣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陳家印一看,笑了起來,原來是個熟人,田縣中醫院的鍋爐工鄭冠挺,就是借給王滿倉衣服的那位。這個鄭冠挺,近日走了運氣,經新任院長吳二用說合,老光棍鄭冠挺娶了陳文才的遺孀陸婷,然後,吳二用就讓他成了管理鍋爐工的“乾部”,當了中醫院總務股的管理人員,當然,這也是陸婷的意思,做了自己男人,總不能再整日一副邋遢形象了。
鄭冠挺今天之所以出來和陳家印一戰,原因和陳家印如出一轍,家裡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院長吳二用,一個是隗鎮洪山廟村的支部書記賈銀章,老婆、女兒殷勤接待著貴賓,他這個後老大就顯得多餘了。
“老鄭,聽說你那個本家侄子這次提拔當了隗鎮的書記了,是不是他叔鄭冠旦縣長給辦的啊?”陳家印出了當頭一炮,煞有介事地問道。
“他,未必,冠旦啊,就是個‘彆橛頭’(耿直),當了二十多年兵,腦子都傻了,聽風就是雨,自己沒個主心骨,李鳳岐、陳忠實、蘇君成這些人,隻要說是好的,那孬的也能變成好的,還有一個人,是他最崇拜的,那就是你們那個老太爺王滿順,在他心中,那就是一尊神。”彆看鄭冠挺是雀鎮的一個光棍漢,可對於他們家這幾個堂兄弟,了解得還是相當透徹的,他慢騰騰地盤著他的馬。
“有些時候啊,是想不到,你說,雪濤那孩子,咋就又起來了,當初不是鄭縣長處分了他嗎?”陳家印對於正在自己家中吃喝或者做著其他動作的那個年輕人,還是有幾分不解。在他的印象裡,無論是陳忠實,還是鄭冠旦、蘇君成,都是不可能用這個紈絝子弟的,就是自己,對於趙雪濤,也有幾分不屑。他的眼睛稍稍一斜,輕輕地撥動了一下角落裡的車,露了個麵。
“這,你就不懂了,官場上,講究的是個平衡,這偌大一個田縣,不是他陳忠實一個人說了算的,也不是他鄭冠旦一個人說了算的,鄭風頌的提拔,是陳洪波、王瑞林、韓子龍等人舉薦的,內中有巴結鄭冠旦的成分,也有鄭冠球、鄭風頌的錢在起著作用,至於那個小家夥能當上隗鎮鎮長,是他爹趙金星省裡的關係。”鄭冠挺用手輕輕地動了一下邊卒,若有所思地說道:“家印,邊卒過河一杆槍啊。”
陳家印似乎明白了過來,說道:“我說呢,鄭風頌那小子,是不是陳洪波的女婿啊?還有,趙雪濤,他乾爹好像是省煤炭管理處的,你要是這樣一說,我算明白了、明白了啊。”陳家印拉起了高腔,把自己的一匹馬過了河,說道:“老鄭,進攻開始了。”
鄭冠挺並沒有理睬陳家印擺過來的馬,而是合了一步仕,說道:“那隻是皮毛,離心臟還遠著呢?不過,你說錯了,俺家那上風頌,不是洪波的女婿,而是他哥陳洪濤的女婿,就是原先水利局的書記,現在也退到人大了。”說話的時候,輕輕提醒著陳家印:“家印,先主動出擊,咄咄逼人的進攻,未必是什麼好事,你要是再動炮,我可是要舍馬了。”
陳家印當然知道,鄭冠挺已經開始圍攻他的左幫“車”了,於是圓了一下象,說道:“進攻未必是好事,一味地防守,卻是一種痛苦啊,說句實話,嘿。”陳家印及時刹住了車,鄭冠挺也沒有再問他要說的那句“實話”,因為,陳家印的那枚“車”,卻不合常規地直捅了下來,而且是一捅到底,直逼守門的“馬”,要打開他的將“門”了。
陳家印的家裡,王鬆麗和趙雪濤碰了碰杯子,說道:“雪濤,我看馬老頭還是挺辦事的嗎,他一句話,你這個鎮長的帽子就戴上了,看來,他的官可真不小。”
趙雪濤已經有了些許的醉意,輕輕地拍打了王鬆麗的手一下,無賴地笑了,說:“那老頭,手中有的是權,我說的不錯吧,到中州市去那幾天,領略了吧,老頭給了你多少銀元?”
王鬆麗臉一紅,說道:“瞧你那得意的樣子,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去呢,他啊,就知道吃,吃了上麵,吃下麵,不停地吃,吃得人家心癢,怎麼能和你比呢?以後,這樣的事,我可不乾了。”
趙雪濤嘿嘿笑著,說道:“麗姐,我也不想讓你去侍候他啊,一個死老頭子,可,那不是為子你家的事嗎?他一句話,是王瑞林不聽話,還是韓子龍不聽話,記住,官大一級壓死人,他王滿順在馬老麵前,都算不了什麼,何況一個拉板車的王滿倉呢?放心吧,跟著兄弟,好處有的是,不就是叔想官複原職嗎?算個屁,黨把我和風頌派下去是乾什麼的,就是和他們做鬥爭的,黨給我們的,是權力,怎麼樣?不動一刀一槍,王滿倉不還是兵退三十裡,乖乖地投降了,接下來,隨便找孫俊剛一個過錯,叔的事不就解決了。”
王鬆麗笑了,和趙雪濤又喝了一杯酒,說道:“那,獻文、獻武入黨的事?”
趙雪濤又笑了起來,說道:“姐,你說那事,我根本就沒有往眼裡放,明天就讓宋戰鋒給辦手續,放心吧,那就不算個事。姐,還有何吩咐的,隻管說,我想吃這個毛蛋了。”說著,看了坐在門口,抱著孩子的王獻紅一眼,又用手拿起了盤子中的一枚毛蛋,剝開了,露出一團嫩嫩的絨毛來。
王鬆麗笑了起來,起身從王獻紅手中接過孩子,說道:“趙鎮長,毛蛋給你了,你慢慢來,姐到外邊涼快一會去。”說著,向堂侄女王獻紅使了個眼色,又對著趙雪濤拋了個媚眼,抱起孩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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