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會什麼也不做，隻是坐在那裡，用樓望舒的臉，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鎖鏈加身、形容枯槁的沈玉暄，細細描述他是如何每日汲取他那精純的靈力，感受著那力量如江河彙入大海般充盈自身的感覺。
“感受到了嗎，玉暄兄？”他會輕聲細語，如同好友間分享秘密，“你的力量，正在幫我打開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魔界的封印，因為你，正在一點點鬆動。你才是這一切最大的功臣。”
有時，他會帶來新的折磨。
鞭笞、凍刑、或是用魔氣侵蝕他的神識，讓他反複體驗他親手送走了東方玉川和樓望舒被剝皮時的痛苦幻境。
沈玉暄的右臂傷口因毒素和反複的折磨永遠無法愈合，潰爛流膿，左腕的斷筋處也時常劇痛鑽心。
但身體的痛苦，遠不及梅自秋輕描淡寫拋出的那個真相。
在一個沈玉暄因高燒而意識模糊的夜晚，梅自秋俯在他耳邊，如同情人低語，卻帶著淬毒的甜蜜。
“哦，對了，還有件禮物，一直忘了告訴你。”
“你以為東方玉川，你的好師尊怎麼就這麼輕易死了呢，和沈璿直至同歸於儘，魂飛魄散？”
梅自秋的聲音裡充滿了邀功般的得意，“是我，不過東方玉川那個所謂的修真第一宗師，死得這麼輕而易舉，當真是有愧於這個虛名啊……”
他輕輕笑著，欣賞著沈玉暄空洞的雙眸。
“你看，我幫你除掉了讓你身世蒙塵的父母，讓你不必再背負他們的罪孽與光環。這份大禮，你喜歡嗎？”
“噗——”沈玉暄猛地噴出一口滾燙的鮮血，眼前徹底一黑，徹底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最後聽到的，是梅自秋滿足的歎息，以及魂晶中那永無止境的、細微的哀鳴。
日複一日，他體內的靈力被源源不斷地抽走，丹田氣海從灼痛到空蕩，再到最後的死寂。
曾經充盈著澎湃力量的經脈，如今乾涸萎縮，如同被暴曬過的河床。
與此同時，“沈玉暄被囚叱刹門，日夜受門主折磨”的消息，被梅自秋有意地、添油加醋地散布出去。
昔日萬人仰慕的沈仙師，成了魔道立威的踏腳石，成了修真界茶餘飯後一則充滿獵奇與唏噓的談資。
那些曾對他崇拜有加的人，有的惋惜，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與落井下石。
當他終於被吸儘最後一絲靈力，變成一個徹頭徹尾、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人時，梅自秋似乎終於對他失去了最後一點“興趣”。
也正是在此時，一道清冷而決絕的劍光，劈開了叱刹門邊境的迷霧。
莫聽寒來了。
如今的昆侖宗主，一身素白，容顏清麗如昔，眼神卻比極北之地的冰雪更冷。
她單手持劍，一路殺上闃涯，劍鋒所指，魔徒辟易。
她站在梅自秋麵前，沒有看他身後那龐大恐怖的魔門勢力，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張屬於樓望舒的臉。
“放了他。”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梅自秋看著她，眼神複雜難明。
沃城之中，除了沈玉暄那點微光，唯有這個清冷的女子，曾在他最狼狽時給過他一絲溫暖。那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在沈玉暄帶來的巨大陰影下，顯得如此珍貴。
他並不討厭莫聽寒，甚至見了她，很歡喜。
他笑了，揮手屏退了左右。
他不再是曾經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他揚起唇角，喊道：“師姐。”
莫聽寒麵色複雜，可能隻有她，能夠一眼認出這副皮囊下最真實的長相。
“梅長天。”
梅自秋可謂是獻儘殷勤，奉上了叱刹門中最好的一切，他笑著道：“師姐請坐，好久不見，師姐你現在看起來比在沃城更厲害了。”
莫聽寒眼神冷冽，“我來，不是和你喝茶的，更不是陪你追憶往昔的。”
梅自秋歎口氣，“師姐啊師姐，為什麼你們眼裡總是隻有那個人的存在啊，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但是，和不和我敘舊一下？”
梅自秋笑眯眯的親自給莫聽寒斟茶，“師姐一路風塵仆仆，累了吧？這是上好的碧螺春，聽聞師姐喜歡這茶，特意準備的。”
莫聽寒冷眼相待。
梅自秋卻是視若無睹，自顧自道：“師姐，你看看，你看看我。”
莫聽寒怒視他，梅自秋看到莫聽寒的眼神，有一分期待有一分失落，“師姐，你瞧瞧我這個皮囊，怎麼樣，還算不錯吧？這可是我精挑細選的，雖然是個靈力卑微的凡人，但好在生了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比我以前那個醜陋的臉好多了是吧？”
說著，梅自秋忘我的摩挲著臉皮，“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對我正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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