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北風裹挾著碎雪掠過樹梢,將整個道口縣裹進白茫茫的混沌。
這場持續一天一夜的大雪,給大地鋪上了厚厚的棉被,平日裡車水馬龍的主乾道,此刻也隻剩幾道被車輪碾出的深轍,泛著冷硬的光。
道口水庫地處西北部萬虎鄉,當董遠方的車緩緩停在大路儘頭時,眼前的景象讓空氣都凝固了。
工地與大路間的田埂完全被積雪吞噬,隆起的雪包連綿起伏,像凝固的白色海浪,踩下去瞬間沒至膝蓋。
“書記,要不咱改天再來?這雪太深了。”
張大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後視鏡裡映出他擔憂的神色。
董遠方沒說話,隻是解下圍巾,將羽絨服拉鏈拉到頂,推開車門。
刺骨的寒氣撲麵而來,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他卻毅然踩進積雪,靴底發出“咯吱”的悶響。
劉少強見狀,迅速跟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
三人的腳印在雪地上蜿蜒,身後揚起細碎的雪霧。
遠處的水庫大壩若隱若現,被雪覆蓋的輪廓在鉛灰色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肅穆。
寒風如刀刃般割著臉頰,董遠方一行人,正迎著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雪地上,每一步都要將腿從齊膝深的積雪中費力拔出。
三裡路的距離,在呼嘯的北風與厚重的積雪阻礙下,竟耗去了四十多分鐘。
他們的褲腳早已被雪水浸透,結上了一層薄冰,呼出的白氣在眉毛、圍巾上凝成霜花。
終於抵達工地現場,斑駁的鐵門虛掩著,在風中發出“吱呀”的聲響。
工地內一片寂靜,起重機的吊臂上垂落著冰淩,鋼筋水泥都裹著厚厚的雪被。
遠處的簡易板房頂上,嫋嫋白煙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飄散,柴火燃燒的劈啪聲與寒風的呼嘯聲交織在一起。
董遠方伸手拍掉身上的積雪,推開門走了進去。板房內彌漫著潮濕的黴味與飯菜的香氣,大通鋪上坐著十幾個農民工。
有人蜷縮在單薄的被窩裡,有人裹著褪色的軍大衣坐在床沿,凍得通紅的臉上寫滿疲憊與無奈。
他們的鞋子隨意堆在角落,鞋麵的積雪正在融化,地板上洇出一片片水漬。
“等雪一停,咱就去朝陽市和嵩州市上訪!再拿不到工錢,這年可怎麼過?”
一個聲音從角落裡響起,帶著濃重的哭腔。
其他農民工紛紛附和,話語中滿是絕望與憤怒。
董遠方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緊緊皺起,心中湧起一陣酸澀。
板房的木門被推開時帶進一股刺骨寒風,揚起的雪粒撲在農民工們布滿凍瘡的臉上。
十幾道目光齊刷刷掃向門口,像受驚的麻雀般警惕。剛在角落說話的漢子猛地坐直,裹著的軍大衣滑落肩頭,露出磨得起球的毛衣:
“你們是?”
劉少強搶前半步,黑色皮鞋在潮濕的水泥地上打滑,他穩住身形指著董遠方:
“這是道口縣委董書記!”
話音未落,被喚作大牛的工頭“騰”地從床沿彈起,帶翻了腳邊的搪瓷缸,水混著泥漿在地麵漫開。
“領導!快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