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慧落座時,椅腳與大理石地麵摩擦出尖銳聲響。
她端起瓷杯輕抿茶水,目光掠過會議室裡緊繃的麵孔,最後定格在董遠方身上。
董遠方點點頭,講道:
“剛才沈縣長說,也是我想強調的。”
董遠方起身時,深灰西裝下擺掃過椅麵,他的聲音像塊淬了冰的鐵板。
“我們組建投資公司,不是為了增加一個縣裡的大型國有企業。”
他踱步至白板前,皮鞋踏在地麵的節奏愈發急促。
“這個投資公司要發揮政府想參與又無法直接實施的市場行動。”
白板筆尖銳的摩擦聲刺破寂靜。
董遠方手腕發力,六個大字如重錘般砸在白板上——“融資、投資、脫貧”!
墨痕未乾,他猛地轉身,筆尖指向投影幕布上李書平的ppt。
“剛才李書平同誌所規劃的,也許僅僅是投資公司的項目投資上的職能。”
會議室的空調不知何時停了,空氣裡浮動著壓抑的汗味,孫建民偷偷扯了扯領帶,卻扯出更深的褶皺。
“我希望在融資平台建設和脫貧攻堅上,投資公司能夠發揮出先鋒模範和排頭兵的作用。”
董遠方將白板筆重重拍在托盤上,震得紅藍色筆帽滾落地麵。
他雙手撐住會議桌,指節因用力泛白,身後白板上的字跡在燈光下仿佛燃燒起來。
李書平的椅子“刺啦”一聲向後滑出半米,此刻額角沁出細汗,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
“董書記,我們定位過於狹隘了,會後我們重新規劃,將投資公司的發展與全縣的脫貧工作緊密結合。”
他的聲音發顫,與方才彙報時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
李書平話音剛落,董遠方便揮了揮手,動作乾脆利落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繼續講道:
“今天的常委會,就是個討論會,沒有批評你們投資公司的意思。”
他的聲音雖比方才柔和了些,卻依舊帶著一把手的威壓,仿佛隻是給緊繃的氣氛暫時鬆了鬆弦。
董遠方伸手端起茶杯,杯壁的涼意讓他微微眯起眼。
輕抿一口濃茶後,他放下茶杯,陶瓷與杯墊相觸發出清脆的“叮”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
“但是,”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像探照燈般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我想給在座的諸位提個醒,今年我們全縣所有的工作重心,必須放在脫貧二字上,所有工作的目的,都是為了實現全縣的整體脫貧摘帽。”
他字字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在眾人的心上。
窗外的烏雲愈發低沉,將會議室的光線壓得昏暗。
孫建民低頭盯著自己的筆記本,在密密麻麻的會議記錄上無意識地畫著圈;
崔誌鵬掏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
董遠方的目光掃過這些細微的動作,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他總覺得有一部分領導得過且過,絲毫沒有鬥誌,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新組建的投資公司,”
董遠方挺直脊背,聲音陡然拔高,說道:
“理應衝在前頭,給全縣的脫貧攻堅打個樣出來!”
話音落下,會議室裡一片死寂,唯有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沉悶的嗡鳴,像是在為嚴肅的會議進行伴奏。
秘書長胡傑總結發言時,緊緊圍繞剛才董遠方的講話,提醒大家全年緊盯“脫貧摘帽”的目標。
會後,董遠方單獨留下宣傳部長鬱友良和脫貧辦主任金正南。
“與徐總的簽約儀式,搞得隆重點兒,尤其是宣傳這邊,一定要往大了宣傳,儘量邀請到省一級的媒體。”
鬱友良和金正南聽罷連忙點頭,這是給全縣長臉的事情,他們表態全力做好宣傳工作。
董遠方明知道他們誤解自己的意思了,但是也懶得解釋。
把事情搞大,最後扣下那2000萬才名正言順,董遠方這樣做純粹是失了麵子、得了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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