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心裡反複琢磨著市長這個舉動的用意。
董遠方翻開那份報告,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
報告詳細梳理了唐海鋼鐵產業近五十年的風雨曆程,用數據和圖表描繪了曾經的輝煌——八十年代末,六家大型國營鋼鐵廠粗鋼產量曾占到全省的近六成,響亮地喊出了“燕雲鋼鐵看唐海”的口號。
報告也毫不避諱地指出了輝煌背後的隱憂:國營企業管理體製僵化、設備工藝更新換代緩慢、企業辦社會的負擔日益沉重……明確指出,改製已是勢在必行。
報告還用係統性的數據,對比了五大鋼鐵廠改製前後的經營狀況。
從紙麵上看,改製無疑是成功的,全市鋼鐵產值占工業總產值的比重,基本恢複到了鼎盛時期的一半以上。
然而,一個觸目驚心的事實是,經過這輪轟轟烈烈的改製,碩果僅存的國營鋼鐵廠隻剩下第一鋼廠這一根獨苗。
其他五家大型鋼廠以及眾多縣區級的國營鋼鐵廠,幾乎都像被無形的大手歸攏一般,先後並入了鑫海鋼鐵集團。
彼時,鑫海已然崛起為燕雲省乃至全國範圍內規模最大的民營鋼鐵巨頭。
這份報告本身,並未直接提及“國有資產流失”這個敏感詞。
但作為一個主政經濟強市的市長,董遠方敏銳的神經不可能不被觸動。
他的目光在那些關於企業歸屬變更的數據上久久停留,一連串的問號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如此大規模的產業整合,過程是否完全合規透明?
為什麼最終得益的,幾乎是鑫海一家?
那些幸存下來的其他民營鋼廠,為何也普遍能看到鑫海參股的影子?
或許,當年的覃天宇市長,正是帶著與他此刻相似的疑問,一頭紮進了徹查唐海鋼鐵產業改製黑幕的漩渦之中,最終……
董遠方站起身,緩步走到窗前。
市政府大院廣場上,下班的人群行色匆匆,彙入車流,奔向各自的歸宿。
夕陽的餘暉將對麵市委大樓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個冰冷的直覺,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纏上他的心頭:
這份報告,這份看似客觀嚴謹、實則暗藏玄機的報告,梁舒文撰寫它的目的,會不會就是為了引導覃天宇去觸碰那個絕不能碰的禁區?
一份正常的、由工業局提交的工作報告,本應更多聚焦於本部門的工作職能和成效,而這份報告,卻過於聚焦於產業本身的興衰更迭和產權變更,視角獨特得引人深思。
如果梁舒文真的是那個將覃天宇推向火焰的暗中推手,那麼他就不太可能是那個向外界傳遞消息的“告密者”。
霍開明……褚旭東……梁舒文……
這三個名字,帶著迥然不同的麵孔和背景,像走馬燈一樣在董遠方的腦海中飛速旋轉,交織成一團看不清真相的迷霧,反複拷問著他。
究竟是誰,藏得如此之深?
曾以為,來到唐海,把覃天宇留下來的一眾人用起來,“保密者”的存在,讓董遠方不敢放手去用。
“市長,招待鐵道部和省交通廳的晚宴,安排在7點,時間差不多了。”
褚旭東進來彙報,董遠方才收回思緒,京都到大濱市,計劃上高鐵項目,唐海市是中間重要一站。
“高鐵項目是大事,走吧。”
穿上大衣,董遠方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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