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陽州醒來時,看到了泛紅的堆雲。
在遠處層層疊疊的天邊,一層一層的,帶著漸變。日頭長,又沒什麼事可做,青年便理了一下枕頭,安然地看著。
半橙半紅,半灰半紫,厚重的雲像一座未徹底燃燒起來的煤山,把天際撐得飽滿充實,散發的熱意把山林的樹梢烤得稀疏蜷曲。
實在是很美的景色。
隻是隔著層玻璃。
倪陽州靜靜地看了一會,起身下床,赤足走在柔軟的地毯上,打開半扇窗格,悠遠的風便夾著濕潤的氣息撲在他的麵上。
“小心涼。”
顏琮之走路向來沒有多大的聲音。
倪陽州的肩上多了一層薄薄的毯子,倆人再窗戶前看了會風景,直到被“咕”的一聲腹鳴打斷。
倪陽州咂咂嘴:“層巒煙霞固然美麗,烤魚燒鵝才能填飽惡鬼呀。”
“已經好了,下去吃?”
倪陽州點頭,坐在床邊,十分愜意地看著男人給自己拿來拖鞋,施施然下樓。
他們倆到處遊玩已經快五個月了。
最開始一兩周時還能拜托家政阿姨幫忙看一看咪咪,小胖貓本就聰明,也很獨立,看著不需多少陪伴,一副有水有糧就滿足的樣子,可顏琮之那邊又有公司的事情要忙,又時不時的跳出來一個版本犯犯病,倪陽州有些顧不太上小貓,直到寵物醫院的電話打來提示咪咪要接種今年的疫苗,青年才恍然發覺自己對愛貓的關注實在太少。
倪陽州覺得自己是個不合格的家長,對咪咪隻管吃喝健康,一點都不關注孩子的精神需求。
從醫院回來後,倪陽州胳膊上多了兩條傷口,打完疫苗的咪咪自己在貓彆墅裡待著,倆手一揣,像個老農民,絲毫不見剛才在寵物醫院裡大殺四方的樣子。
流浪沒多久就被撿回家,能碰到的人不過是固定的家政人員和倪陽州他們夫夫倆,哦對,還有幾個不同版本的顏琮之——咪咪的社會化做得不太好,導致小貓去到人多的地方容易警惕應激。
當天倪陽州拒絕了顏琮之深入交流的請求,而是倆人麵對麵嚴肅探討了一下貓孩子的教育問題。幸好今天值班的是“尹嘉竹”版本,比較好溝通,也十分順倪陽州的心意,在否定了對方幾個過於溺愛咪咪的懶人解決辦法,如專門騰一棟莊園作為咪咪小世界等正常人腦不會想的辦法後,兩人達成了一致意見,要給咪咪做社會化練習,幫助他倆愛的“結晶”養成除了吃喝睡以外的高級趣味,探索一下大自然,多多運動減減肥什麼的。
當然還是有些地方聽從了顏琮之的建議,之後的身體檢查及各種問題都直接寵物醫生上門,等適應期過了,咪咪不再那麼抵觸後再作打算。
當天夜裡顏琮之履行完合格好家長的任務,正想再當一回能乾好老公,就發現了倪陽州胳膊上兩條長長的抓痕。
深的地方已經滲血,淺的地方也破了皮,能看出來消過毒,但怎麼也得過上幾日才好,倪陽州睡覺時都把兩隻胳膊搭在頭上,免得在被子裡蹭到傷口。
那晚的咪咪睡得一點也不安穩,一會兒夢見穿白色衣服的人要抓自己去串肉串,一會夢到什麼龐然大物在自己休憩時,正虎視眈眈地死死盯著自己的脖子。
黑暗中睜眼,殺意一轉即逝。
咪咪隻看到自己喜歡的人下樓來倒水,冰箱前邊那個總是有不同氣味的怪仆人就轉開了臉。
到底是誰對自己這個單純、善良、威武、霸氣的貓咪懷有不良居心呢,真是好難猜呀。
倪陽州也不是放任小孩兒的人,他既然打算做了,就得行動起來。看著因為自行取食而越發圓滾的胖咪,心想你的好日子可算是到了頭。
幸好貓兒雖胖,但還未成年,性格不定,與請來的寵物老師磨合許久,每天脫敏、運動、捕食訓練,忙得不行,課程密集堪比考前備賽。
三個月後,兩個人終於能帶著咪咪一起出門旅遊。
這次是個遠離城市的山林,咪咪自己在一樓的地板上睡得肚皮朝上,在夢裡它正躺在喜歡的人腿上,享受著撫摸,私自把倪陽州當做自己親愛的貓媽媽,咪咪快樂地被母愛滋潤。台階下是怪仆人和當初那些寵物訓練師,正卑躬屈膝地為自己敬獻小魚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