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則倏然直起之前故意佝僂的腰,夕陽餘暉打在背上,身姿挺拔。垂眸一下一下擦拭著手,骨子透著散漫、矜貴。金發被一團潦草的黑發全全包裹,幾縷黑發散落在肩。
在陽光的照耀下,手愈發顯白,他輕微晃動著,神色欣賞,斂眸勾唇一笑。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一下子便隨意把帕子扔在地上。
一旁暗搓搓偷看的步忌,莫名心頭一涼。
“步忌,彆說我沒提醒你,注意你的身份。”
盧則背著步忌,步忌一時摸不準對方的意思,但盧則肯定在挑釁。
“什麼玩意?”步忌開口語氣也變得很囂張,眉眼跟著上挑。
盧則藍眸顯露幾分詫色,步忌居然裝傻充愣,陡然慍怒,“少對我動手動腳。”一字一頓。
“生氣了?”
步忌覺得好玩,黑眸微眯打量探究著眼前的人。盧則生氣的樣子倒是少見,語氣上擺出了以前盧則對他的那種玩味調調。
步忌早就發現,隻要盧則對他一生氣,就端不出那副玩世不恭的勁。而是改為氣急敗壞,可又奈何不了他。像危險升級,小貓炸毛進入警戒狀態。
果不其然,入目的藍眸倏然張大幾分。
盧則衣下全身寒毛豎起,低聲暗罵:煩死了。轉身和步忌對峙,氣急敗壞道:“小心我殺了你!”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自己都十分抵觸步忌。內心瘋狂控訴:無他,步忌克他!真的!!他就是我的瘟神。一想到以前,和步忌一起“玩耍”,被他的“無心”整的傷痕累累,全方位無死角的那種,不是差點瞎了就是差點瘸了……,還有他的蛇……
盧則閉目呼吸一窒,痛苦又後怕,內心對步忌的陰影久久不散。要炸了。時菱救我啊。他嘴角一癟,頓時覺得委屈——李祈,我好想你好想你。
奈何這句威脅性十足的警告對步忌而言,毫無殺傷力。
步忌“謔”了一聲,“試試?我的太子殿下。”身體前傾湊近眼睛直直掃視著盧則,侵略性十足,上揚嘴角難壓。
“操!你有病吧。”盧則氣到嘴唇發顫,還該死的偏偏拿步忌毫無辦法。我就打死都不該來的!
本來就短命了,還碰上這個活閻王。我還活不活啊!!!
步忌從來不在盧則的拉攏名單之內,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少有冷靜客觀狀態的盧則心中多少有數:步忌不像我,也不是時菱,他是明尺,蒼淩的中流砥柱。
在前世,盧則與步忌並不熟識。盧則早年在蒼淩的名聲極好,當時與時菱並列為日角城少女們爭先恐後最想嫁的人之一。風趣漂亮,且把乖、聽話和桀驁不馴結合的恰到好處,簡直太過吸睛。
直到他出逃至青玄,蒼淩當權者們才猛然意識到盧則偽裝的太好了。
後來他在凡間遊蕩千年,再度回到蒼淩。然凡塵千載於蒼淩而言隻不過三年爾爾。
順理成章盧則繼承王位,偶然一次外出他看到了步忌,發現了他的才華……步忌才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年少抱負,成為蒼淩有且僅有一位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跟隨著盧則橫掃除人間和冥界外的其他異界。
十年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可冷酷不近人情的歲月或許是宿命已經把盧則折磨成如清泉反複沸騰化為糟水,腐化粘稠惡臭。
那天正是凜冬,漫漫雪夜天色蒙蒙,宮外熱鬨非凡,各家各戶張燈結彩。
日角王宮主殿內燈火通明,禦座下空無一人。
烏金禦座之上,盧則一身雍容烏金色華服,金發束好頭戴九旒冕。步忌一身輕便戎裝未褪,眉目肅正,身姿挺闊,一動不動站在他的左側。
盧則懶懶灑灑單手支著下顎,轉眸瞥了步忌一眼,喉間溢出幾分不可聞的輕笑,步忌啊,根正苗紅的很嘛。蒼淩未來交給你了。
“步將軍,回府過節吧”聲音低沉又沙啞。
步忌循著聲音看過去,眉頭一蹙,入目的盧則肉眼可見十分疲憊,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不等他斟酌開口,盧則又補了一句,“不早了。彆讓我叫你滾哦,嗬……”語調舒緩,眼睛緩緩張張合合,尾音帶著不得不釋懷的笑意。
步忌沒由地心頭一震,笑聲和突然冒起來的仁慈在盧則身上浮現,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樣子……他心中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想出口的話梗在喉嚨眼,不上不下。
聽到盧則打了一個寒顫,心一緊,最後也隻是鬥膽敢默默給盧則披了一件袍子,無聲退下。
殿外大雪紛飛,無邊黑夜仿若無底的血盆大口,雪花成了唾沫星子,天要把盧則收了。步忌木訥地邁著遲緩的步伐踏著厚厚積雪前行,留下一路腳印。不時有夜巡的隊伍路過,朝他問好,他也隻是沉默地頷首即止。
忽地,一道鐘聲響起,且仍在接續不斷“砰——砰——砰……”
步忌倏然頓足,莫大的難以言喻的痛苦鑽心而來,腿腳發軟,喉間溢出哀鳴般的哽咽聲,“盧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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