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則有些不自在地抽回視線,隨口一猜,“五馬分屍?”
其實還是簡單粗暴地捋了一遍的,按他對時菱的理解。
首要的一點:時菱正派慣了,不善用下三濫的惡心手段。會用的刑罰也就那幾樣,所以……
聞此,盧勝猝不及防,從始至終未曾正眼看過盧則的眼睛透出五味雜陳的複雜之色。
幽幽勾起過往回憶,當年早春陰雨斷斷續續連綿萬裡,我一身囚服在偏僻的郊外,三個大漢被綁著行刑。
紅木台上是發號施令,冷麵肅穆看著我行刑的時菱。
他平靜的黑眸下暗藏著厭惡的恨,我一時心頭詫異。
這種恨和我對盧則的恨居然不那麼同,隻是當時以不容我思考過多。
五肢被拉扯到極限,忽地瞟到一抹金紅。
那是盧則,他慵懶地穿過日角王宮最高樓的圍廊,滿目春風,身後不遠不近跟著三個侍從。
他彼時儼然是蒼淩王,卻討好地挨依著身邊的一位氣質舉止清冷矜貴的青衣男子。
但當時我還不知道那人叫李祈,還不知道原來盧則還有愛,也會愛一個人愛的死去活來。
有種不是滋味的情緒在身體流竄,熱血全涼。
盧則似乎並不知道這世上有我的存在。
一股鑽心的恨直接貫穿心臟,由內剝開的鮮血淋漓。
盧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人一切努力乃至無所不用其極窮儘一生所得或未必有所得於他而言竟不過皆隨手可得。
我恨極了他的不以為意和散漫,當他眼神從高處無意向下掃的時候。
雖然心裡明知他應當看不到我,可幾乎是一瞬間一種屈辱和不堪籠罩心頭。緊接著我緊急錯開視線,本想思量為何自己對他會有種種不同尋常的恨意。
下一秒腦袋脫離脖頸,重重掉在地上。
藍色的眼珠帶血雙雙凸出,嘴裡的血一股股不受控地噴漫而出。
前世盧勝臨終的思想)
我始終認為我也算獨一無二了。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我,算上今生,我有著兩世記憶。
前世,我對盧則總是帶著一種沒由來的厭惡和痛恨。
我們明明一模一樣,在蒼淩幾乎所有人都分辨不出我們,可大祭司時菱總能一眼認出盧則。
他對盧則好的太過分了,我不得不承認我嫉妒,嫉妒到扭曲。
時菱的愛該勻我一些,哪怕一點點,我都不會要致盧則於死地。
當年我越是歹毒,盧則的單純美好就越令我作嘔。
我用計讓他對我近乎言聽計從,我成為獨孤盧則的唯一玩伴……
開始一步步實施屠殺盧則和整個蒼淩的慘絕人寰的偉大計劃。
我做到了,蒼淩的妖都死了,盧則也自刎而死。
那天天地晦暗,我臉沾鮮血呆愣站在血泊裡,腦子裡印著盧則拔劍自殺的情景。
意外的是,我並無計謀得逞的快感。藍眸內走馬觀燈的閃過與盧則嬉戲玩鬨的過往……
我麵無表情遠遠看著時菱悲痛欲絕抱著盧則的屍體痛哭。
時菱是多麼神聖隱忍的神啊,漫著一種靜氣,溫潤卻疏離從不外露丁點的內心情緒。
可在那一刻他的淚決堤一般蜂擁而出泣不成聲。
一種久違到我以為我壓根不會有的心痛,後知後覺席卷全身。
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很痛很痛,難以形容的痛楚,眼眶不受控地蓄滿淚。
我當時固執地認為我是為時菱而痛為時菱而哭。
對於今生
我不後悔給時菱下藥,我要盧則永遠愧疚永遠痛苦!
我要他們皆永遠愛而不得,永遠錯過!
我就是這麼惡毒。
——
——
回憶到此,盧勝麵無表情轉眸瞥著心情不差的盧則。
沒頭沒尾來了一句,“哼,心愛的人和彆人日夜上床,你自己卻乾巴巴哭著求抱——”真是瀟灑啊。
這話直戳盧則肺管子,藍眸一凜,抬手就狠狠掐住盧勝的脖子。
盧勝近乎窒息,蒼白的麵色瞬間漲紅,卻並不恐懼。
心頭叫囂:我憑什麼要你這麼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