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此刻陷入凝重,易輕朝和林晚林的呼吸都不自覺的放輕。
但此時的傅桉顯然察覺不到兩個人內心的波動,雙眼被濃鬱黑氣籠罩的她腳步未停,像一具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每一步都踏得僵硬而精準,朝著那片翻湧的鬼影走去。
陰風打著旋卷起地上的枯葉,連帶著卷起傅桉的海棠色的衣角和垂在肩膀上的發絲,背影單薄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這個村莊濃鬱的鬼氣給吞噬。
在易輕朝和林晚林逐漸壓沉的眼神中,原本村莊裡空無一人的殘垣斷壁後,影影綽綽地浮現出一個個模糊的輪廓,沒有具體的麵容,隻有深重的怨懟和鬼氣凝聚成扭曲的形狀。
由此可見,這個村子裡濃透了的鬼氣,就是從這些“人”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雖然明白了出處,但這下是真的麻煩了。
易輕朝和林晚林互相看了一眼,兩個人的唇角都帶上了幾分苦笑的意味。
這種看不清臉的鬼祟,看起來可比那些普通的鬼祟難搞多了。
那些鬼祟可不管兩個人在想什麼,隻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屬於易輕朝和林晚林兩個人的生人氣息。
一雙雙驟然浸滿鬼氣的眼睛點亮,像黑暗中唯一的火炬,誘使著飛蛾撲火。
隻可惜。
在場的沒有飛蛾。
林晚林的舌尖抵了抵上顎,發出“嘖”的一聲,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裡此刻隻剩下冰冷的銳利。
“輕朝,這下真的是要拚命了,不然…傅桉可就要去跟那群東西作伴了。”他話雖說得輕飄飄的,抓著麻花結腰繩的手卻青筋微凸,顯然也並不輕鬆。
林晚林抬腳和易輕朝肩並肩,嘴裡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傅桉的能力,真讓她走到對麵,我們兩個怕是都要留在這裡。”
林晚林的這些話,易輕朝何嘗不知。
這可是傅桉啊。
七百二十年前,憑借一己之力,補上天洞的那個傅桉。
是以女鬼之身,被整個道門敬畏並供養的傅桉。
在這趟下山曆練的路上,易輕朝不知多少次在心裡暗自慶幸傅桉是隊友而不是對手。
這下好了。
真成對手了。
眼看著傅桉越來越靠近鬼群,那些模糊的鬼影似乎因她的靠近而更加躁動,發出貪婪的嘶鳴。
易輕朝的心底那道從他踏入村子就開始叫囂的聲音,也跟著活躍了起來。
那聲音太過虛無,讓易輕朝摸不清來的方向。
【讓她死吧。】
【就這麼看著,沒有人會知道的。】
【傅桉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蓋住你的光芒了。】
【整個道門都會知道,你易輕朝,才是道門的未來。】
那道聲音越來越輕,卻像是細針鑽進了易輕朝的腦海裡。
易輕朝用氣音道:“蠢貨。”
幾乎是易輕朝話音落下,周身淡藍色的靈力爆發。
那道看不見的,但纏在他身上的怨氣連哀嚎都沒來得及,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那些對傅桉的不滿,對傅桉的怨念,都是被這絲微不可見的怨氣所影響。
但是,他和傅桉,從來都不是什麼競爭關係。
傅桉很強,可他易輕朝也不弱。
傅桉補天洞,留名道門。
可他易輕朝也是未來的道門之光,如今現世道門第一人。
他和傅桉,是好友,又似師徒。
他感恩傅桉一路不經意的教導,他明白傅桉藏在看戲和吊兒郎當之下的真心。
嫉妒?
那是最蠢的行為。
他要做的,是在傅桉的身上學到更多,更多,然後和唯一的摯友林晚林,讓道門重現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