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平安站在警戒線邊緣,目光複雜地注視著癱倒在地的江必新。
作為省廳精心挑選的臥底警察,江必新向來以超強的心理素質著稱。
可此刻,這位鐵血硬漢卻像被抽走了全身骨頭一般,整個人癱軟在焦黑的土地上。
"這不合理..."田平安低聲自語。
省廳的臥底選拔有多嚴苛他是知道的,能通過層層篩選的都是萬裡挑一的心理素質過硬者。
可眼前這個崩潰的男人,卻讓他想起了教授說過的話:
"再堅固的盾牌也有軟肋,而家人往往就是那個軟肋。"
江必新的雙手深深插進泥土裡,昂貴的西裝褲膝蓋處已經磨破。
他的麵部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那雙在臥底任務中永遠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卻渙散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淚水混著煙灰在他臉上衝出幾道可笑的痕跡,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嗚咽聲。
"就算是臥底警察..."
田平安在心裡修正著自己的判斷,
"麵對父母、兄長和兩個侄子的慘死,崩潰也是人之常情。"
人生在世,當忠於職守、孝養雙親,這應當是每個人畢生堅守的信條。
然而此刻,這支撐江必新前行的信念支柱轟然崩塌,碎得徹徹底底。
崔穎快步上前,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江必新的手,兩人指間那對鑽石婚戒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寒光。
崔穎跪在一旁,機械地拍著江必新的後背,眼神卻飄向燃燒過的房屋。
田平安敏銳地注意到,她的悲傷中摻雜著一絲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這時,江德福和江秀英快步走來,一左一右架起失魂落魄的江必新。
他們攙扶著他慢慢站起身,朝村東頭方向走去。
崔穎踩著高跟鞋在坑窪的土路上走得踉踉蹌蹌,卻始終緊握著丈夫的手不放。
同時,田平安也敏銳地捕捉到站在一旁的劉婷婷的異常。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指節泛著青白。
那雙總是銳利如刀的眼睛此刻蒙上一層陰翳,死死盯著江必新的背影。
田平安不動聲色地擋在她麵前:
"劉隊,現場需要進一步勘查。"
他向她伸出手來,刻意加重語氣,
"給我來副手套吧。"
劉婷婷深吸一口氣,從書包裡掏出手套時手指微微發抖。
但當她再次抬頭時,眼中已恢複清明。
"走吧。"
她邁步向前,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田平安看在眼裡,沒有說破。
有些感情,就像掌心的傷口,越是緊握,越是疼痛。
而現在,刑警們必須專注於眼前這場慘案。
薑東副局長目送江必新一家漸漸遠去,轉身對身旁的民警沉聲道:
"去把村支書找來。"
不多時,民警帶著江榮墨走了過來。這位六十多歲的老支書佝僂著背,臉上刀刻般的皺紋裡嵌著歲月的風霜。
他眼神飄忽不定,粗糙的雙手無意識地揉搓著衣角,目光卻始終追隨著江家人離去的方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村道拐角處。
"唉......"江榮墨長長地歎了口氣,這聲歎息裡似乎藏著說不儘的故事。
"老支書,江家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薑東開門見山。
村支書搖搖頭,眼神閃爍:"唉,江家人老實本分,哪會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