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田平安問起,鐘衙內撓了撓後腦勺,滿不在乎地說道:
"俺隻管讓江必新把人支走,他用啥法子...俺可管不著,也懶得管。"
說話間,他拎起燒得咕嘟響的鋁壺,先給周驍然的保溫杯續上熱水,蒸汽熏得老花鏡片起了一層白霧。
又麻利地取出洗乾淨的玻璃杯,捏一撮茉莉花茶,滾水衝下去,香氣頓時在小辦公室裡漫開。
"兄弟坐!"他殷勤地把田平安讓到人造革沙發上,雙手捧著茶杯遞過來,"剛沏的,小心燙手。"
正說著,辦公室門響起三聲輕叩——禮貌得讓人發毛。
"請進!"鐘衙內粗著嗓子喊。
門縫裡先探進顆尖腦袋,耗子似的眼睛滴溜溜轉。
一個瘦小枯乾的中年人佝僂著身子鑽進來,枯瘦的手指正了正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領口:
"老六!當局長了也不請大哥喝頓酒?"
他說話時腮幫子凹陷,活像嚼著根看不見的骨頭。
咧嘴笑時眉眼彎成兩道細縫,眼尾炸開的皺紋活脫脫像個風乾核桃,偏那瞳孔裡還閃著油滑的光。
田平安定睛一看——竟是楊無邪!十大弟子裡的老大,江必新家滅門案的頭號嫌犯。
那個殺手陶善明就是他的手下。
楊無邪先衝周驍然弓腰賠笑,老鼠眼裡透著敬畏:"周叔,您身子骨還硬朗?"
周驍然老道地抿了口茶,眼皮都不抬:"托你的福,還沒被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氣死。"
"喲!田兄弟!"
楊無邪突然彈簧似的蹦到沙發前,慘白的手伸過來,
"聽說你最近又立新功了?要不說咱龍海縣老百姓有神氣呢,咱刑警隊又添一個好警察!"
田平安放下茶水杯,勉強起身跟他碰了下指尖,觸電般縮回——這手冰得像停屍房鐵板。
田平安腮幫子繃緊,淩厲的目光像手術刀般剮過對方的臉。
江必新全家滅門的案子還沒有辦完吧,這老狐狸怎麼還在外頭蹦躂?
"兄弟..."楊無邪陰惻惻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你這眼神...是把大哥當殺人犯了吧?"
他突然扭頭扯嗓子:"周叔!六弟!咱胖兄弟拿我當黑社會哩!"
周驍然老道地吹開茶葉沫,眼皮都不抬:"你小子要是清白的,還怕人盯?"
鐘衙內趕緊打圓場,胖手直擺:"老大您彆多想!平安他就是職業病..."
田平安強壓火氣坐回沙發,端起茶杯假裝品茶。
茉莉香鑽進鼻腔時,他心頭猛地一緊——返校這半個月,江家滅門案到底辦到哪步了?
為什麼眼前這個頭號嫌犯,還能大搖大擺在這兒插科打諢?
楊無邪掏出香煙,散了一圈,然後拍著大腿叫屈:
"這事真賴不著我!少帥家出事那天,老陶——就陶善明那愣頭青,是給我當過幾天保鏢。
可我去收地時被江老頭子罵得狗血淋頭,我屁都沒放一個!
誰曉得那姓陶的自己憋不住氣,背著我摸黑把老江家端了!
後來還打死個鄉乾部滅口..."
他突然掏出手帕擦眼角:
"我賠了江必新五十萬啊!這錢花得比竇娥還冤!
要說有錯,就錯在管束不嚴——可刑法講究因果關係不是?我今兒就是來跟鐘局長學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