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芒峒那邊的。”幫陳娟擇菜的女人回道。
“那我家更北一點,在泯水邊上。”
“那也很近了……”兩人就這樣就老家的話題聊了起來。
“聽說你家那邊都在種藥材?”
“是呀,藥材也得有人手去打理,我家倆孩子還要上學,沒有人種田,我這才撇下孩子出來打工。我那上小學的女兒特彆乖,就扒著大門安靜地看著我離開,也不哭,當時我心痛死了,真想就不出來。”
“為什麼不把孩子帶出來?你一個人照顧一個小孩還是可以的?”
“那家裡呢?老人家生病了,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倆孩子留在家裡還能幫著照顧一二。”
氣氛忽然沉了幾秒。
副導演在監視器前朝導演看了一眼,小聲說道:“這幾位群眾演員的情緒太真了,有點超出預期。”
導演沒有喊停,隻微微點頭:“繼續拍,不要停,說不定用得上。”
“不過她們說得事情真還是假啊?”
“不要高估任何一個時代,哪怕我們現在社會總體發展已經很好了,但總有我們想象不到的角落,總有人在吃苦。”導演歎了口氣。
鏡頭繼續滾,b機在拍陳娟的特寫。之間她正側身調整坐姿,微型錄音機的開關在她的圍裙口袋裡,她手指順勢摸了一下,確認還在錄著。
又一名年輕女孩低聲接話:“我男朋友讓我來的……”
“什麼?”眾人露出吃驚的表情,看樣子完全不像是演出來的。“不是……你男朋友讓你來做這個?你圖啥呀?”
“他網上賭博欠了很多錢,不知道從哪裡看到招募孕媽的消息,然後一直勸我來,還說反正我都是要嫁給他生孩子的,就當是提前積攢經驗了。我沒啥想法,總覺得做這個總比去賣強吧,把他逼急了,他真可能讓我去賣,所以我就來這裡了。”
“你就沒想過要離開他嗎?”
“為什麼離開?我很愛他,他也愛我,我們說好了要結婚的!”年輕女孩的臉上滿是天真。
“有一就有二,你不怕他狗改不來吃屎,拿到這筆錢還上欠債後繼續賭博?遠離黃賭毒啊,大妹子!”一個東北口音的女人勸說道。
燈光組那束掛在吊扇上的主燈忽然搖晃了一下,光影一閃一閃,落在她的臉上,顯得她像是已經沉進深潭,隻剩下因窒息而吐出的氣泡。
“你們吃飯都這麼多廢話?”就在這時,之前那個冷臉的負責人再次出現在門口,雙臂抱胸,眼神像冰。
她的話一出,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低頭默默吃飯,發出筷子碰到碗邊發出的摩擦聲。
“過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導演終於喊了停。
整個現場仍沉在方才那股鈍鈍的情緒裡,好幾位群眾演員都沒從狀態裡走出來,有人悄悄轉身背過臉,擦去眼角的淚。
有個群眾演員找到午艾彬:“編劇,這些故事都是真的嗎?我不能理解……就因為女人長了一個子宮,她就要淪為生育的工具嗎?”
午艾彬:“是真的,這是我親自找幾位曾經做過孕媽的人訪談來的資料。劇本裡經過了演繹,但是這些故事都是真實的。你做演員的,應該知道吧,這事兒在圈裡都不少見。”
“如果不想自己生,不生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去利用其他人。”
“在他們看來這不是利用吧,隻需要花片酬中的很小一部分就可以獲得一個健康的孩子,這簡直是無本的買賣呢。”午艾彬眼神冰冷,竭力掩飾著內心的憤怒。
拍攝現場繼續運轉,餐廳場景暫告一段落,部分群眾演員去化妝間卸妝,而攝影組則將及其移至樓梯間與黃麗虹辦公室的中間通道。
而陳娟這一角色的行動還未結束。
“這一條一遍過,主跟鏡頭要貼住手部,注意她手背上的汗的質感。”副導演在喊場,“林姐,你這邊暫時不上鏡,但可以準備了。”
林年點點頭,便回到了黃麗虹的辦公室。剛才的那一幕,讓她想起來什麼,她已經許久沒回憶起上輩子的事情了。林年喊來午艾彬:“艾彬,你覺得黃麗虹辦公室一側的書架上再增加一本書怎麼樣?”
“什麼?”
“馬克思的《資本論》!”
“好呀,好得很!年年姐,你簡直是天才!”午艾彬一聽,頓覺這是一個好主意,“到時再給它一個特寫?”
“甭管特寫還是一個滑動的鏡頭,隻要能帶進去就行。你想啊,這是一個多麼諷刺的人,一個剝削她人的人,竟然會有《資本論》。”
不等林年說完,午艾彬已經“哎哎哎”地應著,邊走邊繞過長焦軌道和蹲在地上調設備的副機助理,幾步衝到了導演那邊。
此時導演正站在攝影機後方,和燈光師地上商量接下來樓梯口那場戲的布光問題:“我說你這邊緣太死了,臉的結構都塌了……”
“導演!”午艾彬插進來,低聲又急促地說道:“剛才年年姐提出了一個想法,在辦公室的書架上,放一本《資本論》,放在靠近鏡頭掃過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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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論》?這是什麼?”
午艾彬一拍腦門,像是在強行按住滿臉寫著“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的表情。
“《資本論》啊,馬克思知道吧?”看到導演點頭,午艾彬鬆了一口氣,“知道就行,剝削和異化是馬克思在這幾卷書中提出來的兩個非常有名的概念。咱這戲拍的是誰啊?黃麗虹,一邊給卵子定價,一邊給子宮定價,竟然還在辦公室擺《資本論》。”
看導演還是不懂的樣子,午艾彬想更詳細地解釋一下,卻發現自己能懂但不會說,“您等一下,我喊年年姐給您解釋!”
“剝削,本來講的是老板剝削工人的工資差額,讓人隻剩下身體的功能價值,比如把人分解成一個個零部件使用,比如工廠流水線上的一雙雙手。在我們這個故事裡,我們剝削的是那些女人的子宮。異化呢,就是人失去作為‘人’的整體尊嚴之後,被迫接受隻作為某一器官存在。說得再具體一些,一個沒有被異化的人,是怎樣的呢?她可以選擇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需要將自己的身體作為商品出售。因為人不應該是商品,雖然我們現在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是商品,你我他,我們都是,我們都是不同程度上的被異化的人。但這些女人尤其被剝削和異化了。”
導演盯著她看,好像聽明白了:“總之是會讓咱們的電影看上去更厲害的東西是吧?”
林年看導演還不是很懂,指著劇組布景:“這家醫院不就是一個精致的剝削中樞?她一邊定價一邊體檢,什麼學曆的卵子多少錢,子宮多少錢,每一條命都像商品一般標價掛出。可她的書架上擺著《資本論》,這不是笑話,是刀子。”
“林年,你當年大學成績一定很好,到現在都記得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課。行,你說得這些我都同意了,我這就安排人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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