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黃道吉日,宜嫁宜娶。
冠武侯娶妻,行事十分低調,滿京都的達官權貴一概沒有收到邀請。
眼見日懸西山,門前道上,既無迎親隊伍,也不見花轎入門。
外人隻見侯府門匾上掛著的的紅綢花喜人,氣氛略顯冷清。吉時已到,一陣鞭炮齊鳴之後,便有幾個小廝在門前門後拿著喜糖喜錢散與路人,這才有了些許喜氣。
湯予荷象征性的邀請了至親好友,庭院內不過擺了幾桌酒席。
族內親眾聚在榮熙堂,交頭私語。
岑夫人從容大方地落於上座,麵帶微笑,一改素衣木釵,穿了一身墨綠織金的衣袍,發上點翠戴金,抹了妝色,看樣子是對兒子的這樁婚事頗為重視。
鞭炮聲落儘後,新郎官便攜著新娘子入堂,二人站在堂前正中央,眾人目光落在新娘子身上,一雙雙眼睛恨不得把新娘子頭上的紅蓋頭燒穿,好看看這個神秘莫測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堂內氛圍有些微妙,眾人咧著嘴角,一眼望去,個個笑容勉強僵硬。
隻有湯予荷與岑夫人還算笑意真切。
這場婚禮不僅倉促,而且十分簡單,免去諸多繁瑣禮儀,朝蒼天與上堂父母執禮叩拜,接著一聲“夫妻對拜”之後,便算禮成了。
湯頌湯漾以及湯彥三兄妹站在一處,湯漾左看看又看看,也揣摩不出蓋頭下的新娘子身份,便用手肘戳了戳哥哥的手臂,低聲道:“哥,大哥哥這娶的究竟是哪個天仙?你見過嗎?”
湯頌看著新娘子的身形,又看他大哥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樣,心裡約莫猜到了,壓低聲音道,“以後見了不就知道了。”
湯漾又道:“彆人是盲娶啞嫁,大哥哥倒好,遮的是咱們的眼,堵的是咱們的嘴,新娘子都進門了,家裡誰也沒見過一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娶了一尊神佛回來,神神秘秘的,娶個親像做什麼虧心事一樣。”
“好了,彆說了。”湯頌見她越說越來勁,出聲製止道,“不許去招惹大哥,不然到時候他收拾你,我們可不管。”
湯漾撇了撇嘴,訕訕道,“我就說說嘛,我招他乾嘛。”
“也不許去招惹……大嫂。”
“知道啦。”
天色漸晚,酒筵上張羅著開席了。
李雲昭依舊蓋著紅蓋頭,被侍女扶著帶回鬆風閣,進了喜房,坐在軟和寬大的床榻上。
看著壓在眼前垂著流蘇金珠的紅綢蓋頭,李雲昭心中充滿了不真實的感覺。
她就這麼和湯予荷成親了。
她忽然意識到,拜堂禮成,他們的關係隨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此以後,他們就是夫妻了。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當她想到這樣的事實時,心臟忽然一緊,激烈地跳動起來,越來越快,好像要跳出胸膛一般。
她將這場婚事當作一場交易,作為解救方魚年的代價。
李雲昭以為自己可以很鎮定,很坦蕩地麵對,但她好像……算錯了,控製不住地覺得慌亂,驚心動魄起來。
此時外邊的門被推開,李雲昭聽到有一陣輕緩的腳步聲走近,同時傳來的還有飯菜的香味。
幾個侍女端著盤子魚貫而入,接著各種還散發著熱氣的佳肴,被輕輕地擺放在準備好的桌子上。
有侍女行禮恭謹道:“請夫人金安,侯爺說,夫人不必等侯爺,可先行梳洗安歇。”
李雲昭沉默片刻,輕聲道:“知道了。”
侍女又道:“菜已上齊,夫人是否需要留人伺候?”
“知春呢?”
侍女猶豫了一下,垂頭回答:“知春姐姐在外邊……喝多了。”
李雲昭覺得有些好笑,無奈道,“都下去吧。”
“是。”一眾侍女又輕手輕腳地魚貫而出,關上了房門。
李雲昭靜坐了一會兒,聞著撲麵而來的魚肉香味,不禁覺得有些餓了,才伸手掀開蓋頭。
沒有了遮攔,房內喜紅之色一覽無餘,裝扮得十分喜慶細致,瓶器上插紅花金葉,連凳子上蓋的坐墊都是紅色,床榻兩側的鶴形燭台上,有十八盞紅燭微微晃動燃燒著,把房間照得溫暖明亮。
李雲昭環視一圈,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絳紅婚服,真實感越發強烈。
桌上佳肴美饌,熱氣騰騰,勾得李雲昭轉移了注意力,她起身走到桌邊,撩起寬大的衣袖,倒了一杯酒,坐下慢慢吃喝。
身上的衣裳頭冠很是厚重,腰帶勒得瓷實,李雲昭吃了半飽便覺得有些難受,撂下筷子,走到側室的屏風之後,準備脫冠換衣。
她剛脫下外袍,便聽到門外有響動,接著有人打開門進來。
聽著有些沉重的腳步聲,李雲昭心下一驚,便知道是湯予荷來了。
湯予荷慢步走到房間內,環視四周,卻見目之所及之處,空無人影。
他原本就不算輕鬆的表情,變得愈發凝重,眼眸深沉冷肅。
走到布滿菜肴的桌前,隻見筷子碟子上沾了油脂菜湯,幾盤肉食有輕微動過的痕跡,酒杯裡還有一半沒喝儘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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