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在靠攏。
那一張張曾經在陸銜玉眼中和藹親切的臉,此刻因為憤怒而扭曲,因為扭曲而猙獰。
最後,變得那般陌生。
就好像她從未曾真正認識過這些家夥一般。
群情激奮之下,她並不覺得那一聲聲“殺了他”隻會是一個空泛的口號。
“你們……”她顫抖著聲音想要說些什麼,試圖喚醒眼前這群人的良知。
但話音剛起,一道道的石塊忽然從人群中飛出朝她砸來。
伴隨著“殺了這個魔物!”“為衝華城報仇!”“這家夥害得我妻離子散!”之類的怒吼。
這些聲音,不斷在陸銜玉的耳畔響起。
她愣在原地。
不是因為那些砸在她身上的石塊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
也不是因為這些憤怒的高呼讓她多啞口無言。
她隻是覺得恍惚,覺得眼前的一切不那麼真實,就像是一場荒誕的噩夢……
“那是楚寧啊……”她喃喃說道。
但聲音轉瞬就被淹沒在人群中。
人總是短視且愚昧的。
尤其是在他們處於群體之中時。
很容易被輕易的煽動、恐嚇。
哪怕其中有諸如馬旭春以及朱升兄弟之流,但這樣理性的聲音往往激不起任何風浪。
人群越來越近,一些扔來的石塊越過了陸銜玉,砸向了她身後那道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楚寧的嘴裡發出一陣痛苦的低吼,這聲音吸引了陸銜玉。
她回頭看去,卻見楚寧的身軀明顯開始顫抖,那血肉模糊的身上,一道道金色的液體正不斷從他身上的傷口中流出像是鮮血。
他似乎感受到了陸銜玉的目光,艱難的抬頭,與她對視,那一瞬間,她從少年的眼眸中看見一縷她以往從未見過的絕望……
……
“好啦好啦!彆鬨騰了!”
“好好睡一覺。”沈幽看著魔核中不斷拍打光壁的身影,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下一刻,她的手伸出,在光壁上輕輕一拂,一縷暗沉的光芒湧過,光壁中的身影頓時眼前一黑,整個人栽倒在其中,沉沉睡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拍了拍手,言道:“好啦,事情也做完了,差不多該走了。”
她說罷側頭看向身旁,卻見那書生正死死的盯著腳下的場景,眉頭緊皺。
“咋啦?”她湊了過來,好奇的問道,很快她的目光便鎖定在了楚寧周身溢出的那些金色的血液上。
“唔,這下麻煩大了,他的神性靈台碎了……”
書生不解:“什麼意思?”
沈幽則解釋道:“尋常人修行,體內有一座靈台就夠了,畢竟修行這件事越往後走,越是舉步維艱,能將一條修行之道,修到極致,已經是世間罕有,哪有人還有精力同修數道?”
“更不提不同的修行之道間,還極有可能相互衝突,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家夥偏偏要另辟蹊徑,嗯……這樣的說法也不準確,大抵就是他被困在了四境,破罐子破摔也好,或者想要尋到出路也罷,總之他在發現自己破不了境後,就開始一股腦往自己丹府裡塞靈台,如今已經足足九座……”
“靈台的數量一多,固然可以在短時間內,讓他擁有超越同境修士的戰力與手段,但同時也留下了大量的隱患。”
“隱患是指?”書生問道。
“人體內的丹府,在開剛開辟時,就像是一個蓄滿水的池子。”
“不大,但飽滿。”
“修成靈台之後,靈台中的力量會在潛移默化中緩緩撐大丹府,提升丹府對靈力的容納程度。”
“所以,在不破境的前提下,靈台越多,丹府越大,承載的靈力也就越多。”
“這在尋常情況下是沒有問題的,可丹府是靠著靈台支撐著自己的大小,一旦這些靈台中,有一座靈台忽然碎裂,失去了這股力量的丹府就會收縮,同時丹府充盈的靈力就不會減少……這就像你突然擠壓一個裝滿水的水囊,你覺得結果會怎樣?”沈幽側頭問道。
書生的臉色明顯一變,喃喃應道:“水囊會在巨大的力道下炸裂……”
“答對了!”沈幽由衷的誇獎道。
書生此刻卻沒有心情去回應沈幽的誇讚,而是不解的繼續追問道:“可好好的,靈台怎麼會碎裂?”
“陽神之道本就極不穩定,那是靠著吸收他人的願力而得來的力量,他們崇拜他時,這股力量強大無匹,甚至可以衝破至高天的桎梏,可一旦眾人不再信任,那一切就會如空中樓閣一般,瞬息坍塌。”
書生聞言,也想明白了其中就裡,但更大的疑惑也隨之湧向了心頭:“這些人,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這很奇怪嗎?他可是一隻魔啊?莫說是尋常人,就是三十三重天中天尊們,又有幾人容得下這樣的存在?”沈幽對此卻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甚是平靜的言道。
“可是,楚寧之前救過他們……”書生語氣不忿的言道。
“所以他們之前對他還不錯,不是嗎?感恩戴德,就差沒叫他一聲父親了。”沈幽平靜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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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書生顯然並不滿意這樣的說辭,他漲紅了臉,就要再說些什麼。
“沒什麼但是的,小家夥,這就是世界本來的模樣,人的好壞從來不是由人自己決定的。”
“而是基於你的存在是否能給彆人帶來利益。”
“當你給他人帶來好處時,他們就會將你捧上神壇。”
“而當你不再擁有價值,甚至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威脅時,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你扔進深淵。”
“這樣的事情無論再發生多少次,都不會變。”
沈幽卻隻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說道。
“可……”書生心頭不忿,還要辯解。
“這話可不隻是說給他的。”沈幽卻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多出了幾分警告的味道。
書生一愣,仿佛被戳中某些極深的心思一般,臉色有些泛白。
“此間事了,我得走了,你最好也回你的長生天。”
“哦,對了,長生天那老家夥,素來不喜歡臨淵者的味道,回去之前,記得洗個澡。”沈幽卻似乎並未發現他的異樣,又這樣說罷,再不給書生半點發聲的機會,身形一閃,就這麼消失在了原地。
……
陸銜玉並不清楚楚寧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對方此刻的反應來看,她可以很確定楚寧的狀況很不好,甚至有可能已經危機到生命。
但麵對已經聚攏過來的人群,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查看楚寧的狀況。
她隻是在那時心頭一橫,做出決斷。
哐當!
隻聽一聲脆響,她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橫在了楚寧的跟前,然後冷眼看著周遭的眾人。
“膽敢上前者……”
“休怪陸銜玉不念舊情!”
她的聲音冷冽,渾身泛著近乎決絕的殺意。
在衝華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對於即將趕赴戰場的義軍而言,最重要的事情隻有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