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銜玉緊張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從一個時辰前,楚寧的狀況就開始變得很不對勁。
並不是肉身發生了多麼嚴重的魔化,而是他的靈魂仿佛被抽走了一般,整個身軀耷拉了下來。
他分明還有著自己的呼吸,可陸銜玉卻感覺不到他的靈魄所在。
在開始煉化這塊怪石前,楚寧曾告知過陸銜玉自己大概的計劃——根據怪石氣息一張一弛的特性,將自己體內的大魔之力以及部分神識灌入怪石之中。
按理來說,就算他遭遇到了一些問題,靈魄也應該不會受損。
而哪怕再退一萬步,這怪石真的擁有吸走人靈魄的能力,可她一直陪在楚寧的身邊,不可能對此毫無察覺。
在嘗試著喚醒楚寧無果後,陸銜玉徹底慌了神。
這是楚寧之前從未提及的狀況,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既害怕自己莽撞行事弄巧成拙,可同時又不想就這麼坐以待斃。
而就在這時,事情卻朝著更壞的方向發展。
她看見楚寧的身軀開始虛化,同時自己腦海中關於楚寧的記憶也開始消散,仿佛正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裹挾著她,忘掉關於楚寧的一切。
這讓她想起了楚寧與她說過的那個消失的蚩遼統領的事情。
在這一刻,她方才真正意識到,楚寧所說的是真的,並且此時此刻的楚寧,也正在經曆著與那個家夥相同的事情。
忘記楚寧,對於陸銜玉而言,是比讓她親手殺了楚寧,更殘忍的事情。
她在那時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腦袋,另一隻手死死的抓著楚寧那布滿鱗甲的手,想要留住身旁,也留住自己記憶中的楚寧。
那位冥冥之中的存在,似乎感受到了陸銜玉的抵抗,一道沉悶的低吼在她的腦海中響徹,陸銜玉隻覺腦仁發疼,宛如炸開一般。
鮮血開始從她的嘴裡溢出,劇烈的痛楚從五臟六腑傳來,同時她的靈魂也開始戰栗,一種被刻入本能的恐懼也在試圖讓她屈服。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死死的抓著楚寧的手,哪怕自己的掌心被對方手上生長出來的鋒利的鱗甲割破,滲出淋漓的鮮血,她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同時不斷在嘴裡叨念著楚寧的名字。
她正試圖用自己的生命去記住那個少年!
這確實是相當了不起的事情。
莫說是她一個剛剛邁入八境的武夫,就是一些十境強者,哪怕與楚寧關係極為熟絡,也很難察覺到這樣的事情在悄然發生。
雖說她的感知,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楚寧被消弭時,她正以自己的力量灌注於對方體內,從而讓彼此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係,因此讓她能感知到一部分正發生在楚寧身上的狀況。
但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本心,並且堅持了這麼久的時間,則全是靠她自己本身的意誌。
而這樣的行徑似乎徹底觸怒了冥冥之中的存在,一股灰暗的力量順著楚寧的手臂湧向了陸銜玉。
陸銜玉的身軀一顫,那種仿佛要撕裂整個頭顱的痛苦,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可這並不是赦免,而是神罰降臨前的寧靜。
陸銜玉在短暫的錯愕後,忽然發現自己的身軀開始發生某些變化,她並未在第一時間抓住事情的脈絡。隻是在她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時,那處的指尖開始溢出點點金色的光暈,而隨著這些氣息的湧出,她的手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與模糊。
那時,陸銜玉方才醒悟過來——那發生在楚寧身上的事情,正如瘟疫一般,蔓延到她的身上。
她將與他一道,被徹底從這世上抹去。
陸銜玉看著自己漸漸虛化的手掌,愣了一會。
眼中並未泛起恐懼,反倒是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神色——至少這樣一來,她不會失去他。
她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楚寧的受,轉頭看向對方的臉頰,隻覺越看越是好看。
她想起了在歸寂山中沒有完成的事情……
既然都要死了,沒道理一點好處都不給她撈著吧?
陸銜玉這樣想著,仰頭就要朝著少年的雙唇吻去。
……
這確實是陸銜玉的第一次。
但沒吃過豬肉,不代表沒見過豬跑。
在陸銜玉十四五歲的時候,她還是看過一些諸如霸道山主愛上我之類的演義故事的。
這些故事中,對於男女主擁吻的描述極近溢美之詞,仿佛那是這世間最淳厚的美酒,最美味的佳肴。
但當她閉著眼睛,真的吻上去的刹那,口感卻不太儘如人意。
不夠光滑,略顯粗糙,甚至還有些硌人。
不是……
這家夥這麼中看不中用嗎?
陸銜玉不免在心底有些抱怨。
“陸姑娘。”
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陸銜玉的耳畔響起。
陸銜玉睜開了眼,入目所見是少年明亮的眼眸,以及一隻橫在二人雙唇之間長著鱗甲的手。
她眨了眨眼睛,對於眼前的狀況顯然有些懵圈。
“我們是死了?”她試探性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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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沒有。”楚寧同樣眨了眨眼睛:“但如果你一直趴在我身上的話,或許會被悶死。”
陸銜玉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依然保持著“獻吻”的姿勢,她的臉色一紅,趕忙站起身子。
而楚寧也借此鬆開了捂著嘴的手,同樣起身,而他雙臂之上因魔化而生出的鱗甲,也在這時消散。
看見這一幕的陸銜玉麵露異色:他竟然能夠主動結束魔化的進程。
事實上這是相當恐怖的能力。
這意味著楚寧能夠控製自己魔化的程度,在與人對敵時,完全可以使用一部分大魔之力,卻又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被侵蝕。
見識過楚寧在衝華城近乎完全魔化時的恐怖戰力,陸銜玉很清楚這樣的能力對楚寧帶來的提升。
不過,這些都不是陸銜玉最關心的問題,她抬頭問到:“你煉化那東西了?”
說著,她側頭看向大帳中之前放置那塊怪石的方位,卻發現那塊怪石早已消失不見。
“嗯,算是吧。”楚寧點了點頭。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剛剛我感覺你仿佛也要消失了,就連我的記憶都受到……”陸銜玉又問道。
隻是這話剛剛起頭,楚寧的身子卻驟然一顫,猛然朝她投注來了一道凶戾的目光。
陸銜玉從未見過楚寧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