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獻681年的一個夏夜,凝望著滿屋掛曬著的獸皮,無名選擇了逃跑。
他強忍著渾身難以忍受的奇癢,艱難地翻過了裡堂的院牆。
月色如水,照亮了他前方蜿蜒的山路,他赤著雙腳,義無反顧地奔逃著。
那浴桶中液體的浸泡,讓他的皮膚變得極其脆弱。
沿途的雜草樹木,如同惡魔的利爪,輕易地從他身上撕扯下一張又一張帶著血沫的皮。
伴隨著皮膚的剝離,那瘙癢感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發劇烈,如惡魔般在他體內肆虐。
他咬牙切齒,臉部肌肉扭曲在了一起,不斷從身上抓撓下一張又一張皮。
一直到他日後與我回憶起青城觀的歲月時,他也會情不自禁地緊扣住自己手臂。
那段恐怖的經曆,他始終無法忘卻,無名的經曆與我在興福寺中有些相似。
或者說在當時每一處宗派中,都有著這樣不足為人道的可怖發生。
與興福寺不同的是,青城觀外並沒有設置任何禁製。
無名拖著怪異的身體,在山間孤獨地狂奔。
身體的瘙癢,以及不斷脫落又生長的皮膚,使他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他仿佛置身於噩夢中,無法逃脫。
他看見了,看見本該是在屋簷下掛曬的用以製作符籙的“獸皮”,分明就是血淋淋的人皮。
甚至他還能通過鼻子嗅到,那是來自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或許,就在不久之前,他的皮膚也曾被剝下,成為了這恐怖的一部分。
不知在山間奔逃了多久,無名總算是停下腳步。
他又餓又渴,瘙癢感來自於迅速從傷口處生出的嶄新肌膚。
而這種怪異的皮膚生長,正在不斷蠶食著他所剩無幾的體能以及理智。
攥著僅存分毫的意識,無名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木屋門外。
“水……水……”
無名的嘴唇乾裂,喉嚨仿佛有烈焰灼燒,嘶啞著呼喊起來。
木屋的主人自然也聽到了門外的響動,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扉,先是探出一根犁地的長叉戳了戳躺倒在地的無名,確認對方似是真快不行了,方才嘟囔了起來。
“這是哪來兒的小夥子,怎麼倒在咱家門口了?”
邊嘟囔著,木屋的主人也是終於打開了門扉,與自家婆娘一同將無名扶進了屋內。
“近些年四處戰亂,想必是哪家落荒逃難來的吧。”
兩人邊攙著無名倒在一處木椅上,一邊嘰嘰歪歪說著什麼,似是在探討無名的身世,
他們邊說著,也沒有忘記手頭上的要緊事,男人從院外迅速打來了一桶井水。
婆娘也配合著拿起水瓢盛了滿滿一瓢,打算給躺倒在一旁的無名喂去。
似是嗅到了潮濕的水氣,無名也急不可耐地揚起了頭,打算將送來的水一飲而儘。
可還未等水瓢送到他嘴旁,一聲慘叫驟然響起。
隻見婆娘雙眼瞪大,臉色煞白,丟掉了手中的水瓢。
木製水瓢打翻在地,水幕濺落地滿地都是,在昏黃的燭光下形成了一片水幕。
無名抬起雙眼,有些疑惑地看向麵前的村夫二人,卻見他們的臉色蒼白如紙,腳步踉蹌不住後退,幾乎是慌不擇路地逃離了屋子,徒留下無名一人,仿佛在他們眼前的無名變成了某種恐怖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