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門外,隨著天邊的蓬萊島轟然炸裂,眼前的青雲梯也頃刻瓦解。
一顆巨石從天邊砸下,不偏不倚朝著章百而來。
章百癱坐在青石板上,指尖還沾著未來得及收起的血色粉末。
方才為了能夠給兩人救治,她幾乎榨乾了體內最後一絲力氣,此刻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身後的冰藍色仙相愈發凝聚,隨著她的神采黯淡,一點點冰晶正從她的身上凝結而出。
就算不被巨石壓扁,等待她的恐怕也是被仙相提前吞噬的命運。
想到此處,章百慘然一笑,頭頂的陰影越來越重,那道足有三間房高的巨石裹挾著蓬萊島的殘垣,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轟然砸下。
喉間湧上一股冰冷的腥甜,章百來不及閉眼,隻能眼睜睜看著石頭表層的裂紋在瞳孔中不斷放大——
眼看那巨石就要轟然砸下,兩道光影卻分彆從章百左右斜刺中閃過。
“當啷!”
隨著兩道光影掃過,巨石頃刻崩裂。
炸出的氣浪將章百掀起,向後滑出數丈許。
一道銳利,是來自六扇門的橫刀。一道猩紅,是血肉攀附的脊柱劍。
安仁單膝跪地,半幅飛魚服已被氣勁扯碎,
露出的左臂上“肝膽”二字刺青被鮮血浸透,卻仍在錦衣下泛著冷光。
他拄著橫刀,深深嵌入青石板的石縫當中,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章百,你們快走吧,我被賊人控製,險些鑄成大錯,敗壞了六扇門的臉麵,死不足惜!”
“放你娘的狗屁!”
死不成的脊柱劍斜斜地支在地上,半截胸骨外露地胸腔裡,猩紅色的血液正順著肋骨滴落。
半身骸骨咯吱作響,眼中閃過癲狂的笑意。
“就你這膽小鬼還想在小爺麵前逞英雄,都死到臨頭了還惦記著你那破麵子,趕緊給老子滾,聽到沒有?“他轉頭朝著章百齜了齜牙,“帶著那個安排人來殺我的……臭老姐,快滾!老子求死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這麼個機會,可彆像搶在小爺前麵死了!”
話音未落,又一塊碎石砸在了死不成的肩上,骨刺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兩人一左一右護在章百身前,一如曾經那般鬥嘴,仿佛身上的傷勢皆以好轉。
三人呈三角而立,卻無一人後退,任憑天邊的巨石不斷砸落,將三人逐漸吞沒。
巨大的石屑傾盆而下,冰藍色的血液濺落得到處都是。
這副光景卻讓章百想起了她與死不成被凍死鬼接回府中的那個雪夜。
“他叫安仁,是我一位部下的孩子,也是我的義子……”
看著藏在門柱後邊怯生生的一個男孩,章百與死不成的臉色格外複雜。
為了表達友好,死不成將自己藏在褲兜裡的一隻死老鼠遞給了安仁,嚇得安仁大哭起來。
他們自小就生長在那個冰冷的地牢中,被當作仙殖死士培養,還從來未經曆過正常人的生活,也從未見過那個叫做安仁的小子眼中,名為希望的眼光。
那時的死不成還不是“死不成”,安仁也不是如今的六扇門捕頭,章百,也不是如今的殺人醫。
“從此往後,你們就都是我凍死鬼江孽的孩子,你們,就是彼此至親的兄弟。”
凍死貴將三個支離破碎的小人攏在了火盆前,將他們的手掌聚在一起,大手緩緩包裹而上,如是說道。
“兄弟如親,生死與共!”
……
章百忽然低笑出聲,她的指尖勉強凝聚出一道道血色湧向跟前二人。
“誰說要走了?當年在府裡一起偷酒喝的時候,你們倆可是發過誓的——”
安仁與死不成同時一愣,石雨砸落的轟鳴中,他們看見章百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冰藍色的血液在指尖聚成微弱的光刃。
三人背靠背站成三角,安人的橫刀染著自己的血,死不成的骨刺滴著自己的血,章百的光刃明明隨時會熄滅,卻仍在石雨中劃出倔強的弧線。
當又一塊巨石砸來時,死不成忽然大笑:“膽小鬼,可彆嚇尿了啊。”
“閉嘴吧你!”安仁說。
石屑紛飛中,冰藍色的血液濺在章百手背,恍惚間與記憶裡雪夜的月光重疊。
“膽小鬼,這酒可是我用老鼠泡的。”
“呸呸呸……你!”
“彆騙他了死不成,趕緊地喝,彆讓那老頭子給抓了!”
“這酒我看也不好喝啊,為啥那些老頭子的部將都喜歡喝酒呢?”
“我記得我爹以前說過,喝酒得配上壯酒歌才行。”
“膽小鬼,那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