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帝話音未落,一聲壓抑的的悶哼從不遠處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那一直強撐站在原地,身著明黃龍袍的“獻帝”——真正的徐如卿,此刻身體猛地一軟,如同斷了線的提線木偶,重重摔在冰冷龜裂的地磚上。
“如卿!”
獻帝徐胤臉色驟變,身形化作一道星影,瞬間出現在兒子身旁,葉響也緊隨其後。
此刻的徐如卿,狀態比先前更加駭人。
他臉上那張人皮麵具此刻如同遇熱的蠟油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麵具下的皮膚並非健康的麵容,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度病態的灰敗,部分皮肉已呈現透明之色,仿佛皮下的血肉早已被蛀空。
更令人揪心的是,他露出的脖頸、手臂部位,其上皮膚正在大片大片地剝落,露出底下同樣呈現出腐敗跡象的肌肉組織,散發出一種混合著腐壞的氣息。
徐如卿整個人就像一根燃儘的,不斷滴落蠟油的殘燭,生命力正飛速流逝。
“父……父皇……真的是你。”
徐如卿勉強睜開眼,眼神雖早已渙散。
但當他看清眼前那張雖然滄桑了些許,但仍舊熟悉的麵孔時,灰敗的眼底驟然迸發出驚人的亮光,那是支撐他熬過無數個日夜的信念。
徐如卿艱難地扯動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卻帶動了潰爛的皮肉,痛得一陣抽搐。
“彆說話!”
徐胤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避開兒子身上正在溶解的傷口,想要觸碰卻又不敢,仿佛怕一碰就碎了。
這位剛剛以雷霆手段抹殺徐銘的強者,此刻眼中隻剩下一個父親麵對垂死愛子的痛楚與深深愧疚。
“是父皇……是父皇害了你!讓你承受這等非人之苦……”
他的聲音哽咽,鐵扇被他死死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這些年徐如卿替他承受的折磨,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
因為那些痛苦,曾經都施加在他的身上,所以他自離開長安之後,沒有一刻不念著長安。
或者說,獻帝從未念過長安,他隻是念著這個日夜在宮中替他受罪的親生骨肉。
玄陽續命枝日夜抽取生命力的劇痛,文若皇後投喂的毒湯,忘道人時不時的精神摧殘,日複一日扮演瘋癲的屈辱……
這一幕幕記憶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不……父皇……”
徐如卿的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
他掙紮著,用儘力氣抬起那隻還算完好的手,輕輕搭在獻帝顫抖的手背上。
掌心傳來的冰冷觸感讓獻帝的心又是一揪。
“孩兒……不苦……比起父皇……在外……餐風露宿……尋找……尋找大獻的那一線生機……”
他每說一個字,都伴隨著溶解皮肉帶來的劇痛,但眼神卻越來越亮,仿佛回光返照。
“孩兒……要做的……簡單得多……”
徐如卿的目光越過獻帝,望向寢宮深處那幽暗的通道,仿佛看到了過去數年自己孤身堅守的身影。
“隻要……撐住……我隻要撐到父皇……和舅舅一起回來就好……孩兒一直都信……你們……一定會回來……”
“守住……這軀殼……守住……這皇位……守住……兩儀鼎……就是……我的使命……”
徐如卿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那隻搭在獻帝手背上的手也無力地滑落,隻剩下胸膛還在微弱地起伏。
他不需要訴說這些年扮演獻帝的艱辛。
那潰爛溶解的肉身,那眼神中深藏的疲憊,就是最無聲,也最震撼的證明。
“如卿!撐住!”
獻帝徐胤目眥欲裂,強烈的悔恨化作洶湧的力量。
他猛地展開鐵扇,這一次,扇麵上亮起的不再是殺伐之仙,而是那位腆著渾圓肚皮、手持巨大藥葫蘆的胖大仙人畫像!
“星泉!助我!”
獻帝低喝,身後星泉仙尊虛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