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響的意識如沉入深海,被無形的暗流裹挾著,在混沌與黑暗的邊界飄蕩。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隨之而來的是感官的緩慢複蘇。
最先感受到的,是身體久違的沉重感,仿佛每一塊骨頭都灌了鉛。
接著,是喉嚨火燒火燎般的乾渴。
然後,是聽覺。
一個清脆稚嫩、帶著急切哭腔的童音,如同穿透迷霧的銀鈴,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醒了!醒了!章伯伯!爹爹醒了!你快看看!”
葉響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野由模糊逐漸清晰。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蓮兒那張粉雕玉琢卻掛滿淚珠的小臉。
她正飄在自己的胸口上方,小手用力地推搡著旁邊一個趴在床邊,鼾聲如雷的身影。
正是章百。
章百顯然累極了,腦袋枕在胳膊上,口水都流到了袖子上。
她被蓮兒推得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睡眼惺忪,嘴角還沾著一點血肉汙漬。
“嗯?誰?誰醒了?開飯了?”
她含糊地嘟囔著,下意識地抬手抹了把口水。
然後才看清了床上睜著眼睛的葉響,以及旁邊急得快哭出來的蓮兒。
“哦……是你小子啊。”
章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順手從旁邊一個碗裡抓起一個黑乎乎、用不知名肉塊勉強團成的丸子,動作熟練地塞進自己嘴裡,隨後單手蓋住葉響額頭。
一股帶著濃烈血腥氣的暖流瞬間湧入葉響身體,喚醒了葉響的知覺,也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你可真能睡啊!”
章百咂咂嘴,像是回味自己做的丸子味道,“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足足快一個月!老子差點以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去了!”
一個月?葉響心中一震。
他想撐起身子,卻發現渾身肌肉酸軟無力。
“彆費勁了,”章百擺擺手,語氣隨意中帶著點篤定,“你身上的傷啊,十天前就好利索了。就是精神消耗太大,加上太久沒好好睡覺,身體吃不消,讓你狠狠補了個大覺。”
她說著,就從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個東西。
不由分說地抓起葉響的手,啪地一聲扣在他手腕上。
葉響低頭一看,正是那枚人級仙遺——罔聞骨。
灰白色的骨環觸手冰涼。
“喏,你這玩意兒,副作用是讓人睡不著覺,跟打了雞血似的。以後記著,沒啥需要隱蔽氣息的時候就摘下來,不然就像這次,透支狠了,身體自己垮了,睡個昏天黑地。”
章百沒好氣地教訓道。
“行了,既然醒了,能動彈了,那就差不多該收拾收拾,你可以準備出發了。”
“出發?”葉響的聲音沙啞,“去哪兒?”
“廢話,當然是讓你離開長安城這鬼地方了!”
章百翻了個白眼,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再待下去,等著被人包餃子下酒嗎?”
葉響眉頭緊鎖:“發生了什麼?”
章百歎了口氣,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語氣變得凝重起來。
“你睡著的這一個月,外麵可是翻了天了。”
她簡略卻清晰地講述了葉響昏迷後發生的一切。
假“葉響”立於朱雀門之巔,釋放老仙,宣告“同類擇食,競逐成仙”。
大獻朝廷在洶湧民怨和巨大壓力下,由凍死鬼將軍代獻帝頒布了針對葉響及其“黨羽”的甲字第一號追殺令,葉響本人更是榮登紅榜前三,賞金高得嚇人。
“哼!”章百憤憤不平地啐了一口,“凍死鬼那老頭,還有那個把我們騙得團團轉的獻帝!明知道那個當眾放老仙掀桌子的不是你,是那個什麼狗屁詭道中人變的!結果呢?為了安撫民心,為了他們的江山,還不是把你推出去當替罪羊了?這叫什麼事兒!知恩不報,卸磨殺驢!”
葉響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