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市。
西市的喧囂如同漲潮的海水,一波又是一波,朝著人們不斷湧來。
羅雀亭高大的新門臉將這一波波湧來的浪潮擋在外麵。
青磚黛瓦,飛簷鬥拱,三層樓閣氣派極了,十分紮眼。
門口車水馬龍,衣著光鮮的客人進進出出。
夥計端著熱氣騰騰的茶盤穿梭不息,空氣裡彌漫著上等茶葉的清香。
門楣上,“羅雀亭”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晃得人分外眼花。
一年前那個破落得連麻雀都不愛落腳的荒僻小院,早已沒了當年的半點影子。
葉響站在街對麵,有些茫然。
他換下了那身惹眼的紅黑勁裝,隻穿了件普通的深灰色棉布長衫。
長發隨意束在腦後,收斂了所有氣息,像個尋常的路人。
蓮兒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金碧輝煌、人聲鼎沸的茶樓,小臉上滿是驚奇。
“爹,這還是你以前和吳伯伯一起盤下的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她手裡還捏著根葉響給她新買的,更大更花哨的糖畫鳳凰。
葉響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過了繁華門庭,落在了茶樓側麵一堵還算乾淨的青磚牆上。
那牆上此刻正釘著一塊巨大的木板告示欄。
欄上層層疊疊,糊滿了新舊不一的通緝文書。
文書被風吹日曬得卷了邊,泛著黃。
最顯眼的位置,幾張碩大的畫像並排貼著,墨色濃重,畫工卻粗劣得令人發指。
畫像上正是“背棺僧葉響”,他的那張臉扭曲得如同被揉爛的抹布。
眼睛一隻大如銅鈴,一隻小如綠豆,斜吊著,凶光四射。
鼻子歪在一邊,鼻孔朝天。
嘴巴咧到耳根,露出滿口獠牙,下巴上還畫著幾撮亂糟糟的胡子。
最離譜的是畫像旁邊用朱砂批注的幾個大字。
“此人窮凶極惡!格殺勿論!賞金萬兩!”
畫像下方,是幾行歪歪扭扭的關於“葉響以及惡人眾”的罪行描述,字跡潦草模糊。
葉響靜靜地看著那幾張把自己描繪得如此猙獰醜陋的畫像,臉上肌肉不住抽動。
“噗嗤……”
旁邊的蓮兒也看到了這幅畫像,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隨後趕緊用小手捂住嘴,大眼睛彎成了月牙,肩膀一聳一聳的,小聲嘀咕起來。
“這誰畫得……爹……你還是真人好看些……”
“蓮兒,會說話就多說點……”
葉響心態有些崩,他心裡已經把出這畫像的人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完了。
這般畫像最大的作用,就是他葉響就算以真麵目示人,人家也不會知道畫得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