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之內,檀香未散,血腥已起。
原本祥和寧靜的師父居所,此刻已是狼藉一片。
經卷散落,蒲團撕裂。
那尊小小的鎏金佛像被巨力撞擊,歪倒在一旁。
佛首上出現了密集的裂痕。
葉響劇烈地喘息著,背靠著一排被砸爛的書架,木屑沾滿了他的肩頭。
他的右手緊握著淵斬刀,森白的骨節刀柄上,那顆猙獰的骷髏頭正不住嘶嚎,噴吐出稀薄的白色蒸汽,繚繞在他臂膀周圍。
他的左臂徹底化為承載著萬鈞之重的玄水,漆黑如墨,隱隱有龍鱗在其中蜿蜒遊動。
淵龍臂,此刻化作了一麵寬厚的玄水盾牌,擋在身前。
盾麵之上,一個旋渦正在緩緩平複,方才正是它偏移了問真掃來的致命一擊。
但那股恐怖的力量依舊震得他整條手臂微微發麻,內腑翻騰。
“咳...“
鮮血從他嘴角溢出,滴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麵上,迅速滲開。
黃父鬼的心臟在胸腔內瘋狂跳動,每一次泵動,都有泥漿從中湧出,順著血管脈絡蔓延周身,強化著他的筋肉骨骼,也快速修複著剛才碰撞帶來的內傷。
一層薄薄的黑泥覆蓋在他的體表,形成了一道詭異的防護層。
在他身前,問真依舊盤坐在那個破損的蒲團之上,身形卻已然不同。
一層透明的膠質外殼此刻正包裹著他,呈現出淡淡的波紋狀光澤。
形如水母,這便是由淵蟄形成的“袈裟”,這層袈裟讓問真的身形看起來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同時還有著極強的韌性。
方才葉響以歸墟步突進,勢在必得的一記驚濤劈斬,竟被這看似柔軟,卻極具韌性的外殼滑開大半,未能起效。
更令葉響感到憤怒的是,在問真身後,九根暗紅色,布滿詭異紋路的觸須正在緩緩搖曳。
如同九條擁有自我意識的毒蟒,尖端時可銳化成槍,時而膨大為錘,時而孔洞張開,噴吐出堅韌的絲線。
讓他憤怒的並非這些觸須的強盛,而是因為,這些本該是他的東西。
那九根觸須,分明就是他被宿難奪走了的玄陽蟲!
此外,另有十顆約莫拳頭大小,甲殼猩紅如血的蟲狀物。
如同舍利子般環繞在問真身遭,緩緩飛行。
它們的背部鑲嵌著一張張扭曲、痛苦的人臉,無聲地哀嚎著。
其中,有虎頭人麵的壯漢,有半人半蜈蚣的畸形。
更多的是麵目模糊、卻飽含極致痛苦的尋常百姓麵容。
那便是問真煉化而出的元嬰,以冤魂為材的血甲蟲。
它們不斷開合著口器,發出細微的“哢嗒”聲,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著葉響。
那一顆顆血色甲蟲上方,開始浮現出一張張虛晃的人臉。
在其中,葉響看見了虎頭人身的大皇子徐堅,也看到了半人半蜈蚣的二皇子徐銘……
那些冤魂在血甲蟲的背部變得越發鮮活。
在葉響眼中,那十顆血甲蟲,緩緩變作了十顆遊動的扭曲人頭。
血色人頭一個個睜開眼睛,發出悲鳴與嘶吼。
問真看著葉響臉上的怒容,不禁笑出了聲。
“乖徒兒,你怎麼上來就對為師下殺手?”
“看看你如今的模樣,你能有今日這番成就,不得感謝為師?”
“謝我當年指引你走上這條修行之路,謝我教會你如何獲取這些非人力量。”
葉響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銳利如刀,直接迎上問真的目光。
“指引?你將我當作自己修行的爐鼎,當作你求仙問道的墊腳石!你手上沾染的人命,還有那些曾經被你當作福寶吃了的無辜者,他們的冤魂,今日我就要向你討還公道!”
“公道?”
問真微微歪頭,身後一根玄陽蟲觸須倏然刺出。
快得隻剩一道殘影,直取葉響麵門!
“在此世間,強者即是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