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幾位難民便驚訝地發現,這具屍體竟然緩緩生出了微弱的溫度。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脖頸上那道致命的傷口,在朦朧雨夜,以及微弱月光的照耀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
“鬼……鬼啊!”
一個難民嚇得癱坐在地。
但更多的人,眼中反而閃過被生存欲望扭曲了的貪婪。
他們看到她逐漸恢複生機的身體,看到她即便蒼白也難掩的清麗輪廓,惡向膽邊生。
“管她是人是鬼!一介小女子能有什麼能耐,就這模樣……賣給城裡的窯子也能換幾個錢!”
“把她身上值錢的都搜出來!”
梨月猛地睜開了自己的那雙“眼睛”。
她看不見。
她的視覺在死亡與重生間被徹底剝奪,作為重生的代價。
她的眼前,隻有永恒的、濃稠的黑暗。
然而,在這片黑暗之中,她卻能“看”到一些彆的東西。
銀白色的,如同水銀般流動的輪廓。
那,就是生命的能量?
或者說……是月光灑落在人身上的軌跡?
她不清楚。
唯有一點,重生之後,她與之前的自己大不相同。
她隻覺得冰冷,無邊無際的冰冷,從內而外,仿佛連靈魂都被凍結。
同時,一個溫柔慈愛,卻又帶著亙古冰冷與虛無的女聲。
在她腦海深處響起,如同母親的搖籃曲,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我可憐的孩子,醒來吧,你已覺醒,該是時候,回到母親的懷抱了……”
母親?
梨月混亂的意識中浮現出生母溫暖卻模糊的麵容。
但很快,那個聲音覆蓋了一切。
“不,我才是你真正的母親……吾名玄陰。你承載著我的血脈,我的意誌……”
隨著這個聲音的低語。
梨月感覺到一股龐大混亂,充滿死寂的力量在她體內蘇醒。
她裸露在破舊衣衫外的皮膚上,開始浮現出如同月牙般的漆黑印記。
那些難民見梨月睜開眼,先是被那兩處空洞嚇了一跳。
隨即發現她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尋常,而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膽子又大了起來。
“喂!丫頭,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不然……”
一個難民晃動著手中生鏽的短刀,哆哆嗦嗦地上前,試圖威脅。
轟——
雷聲乍起,映照在梨月慘白的身體上。
她望著他們那在銀白視野中扭曲,且躁動不安的輪廓,聽著人們心中翻騰的惡意與恐懼。
她感覺不到憤怒,感覺不到悲傷,隻有一種……
深沉的,源於生命本質的悲憫,以及一種超越凡俗的冷漠。
她已然不是凡人,重生之後,她便重新拾回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玄陰之女,是上古之神的化身。
她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在亂世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她要以自己的神力,重塑世間。
兩行清淚,不受控製地從她那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混合著雨水,冰冷無情。
這眼淚,並非為了她此刻的遭遇。
而是為了眼前這些在泥濘中掙紮,互相傾軋,被欲望和恐懼驅使的可悲生命。
“血肉苦弱……”
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陌生,仿佛不是自己所言。
“為了生存,孕育罪惡……暴力,相爭,殘害,永無止境……這便是生命的模樣嗎?”
那個自稱“玄陰”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應,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是的,我的孩子。你看,生命從誕生之初,便伴隨著爭奪、痛苦與毀滅。隻要存在‘生’的欲望,便會有無窮無儘的紛爭與苦難。光明催生黑暗,希望帶來失望……這循環,何等可笑,何等可悲。”
難民們被梨月突然的流淚,以及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嚇住了,一時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