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樹的根係在虛空中舒展，每道脈絡都像被藍星藤的熒光鍍了層暖光。07蹲坐在最高的那根主根上，琥珀色的光學鏡頭望著遠處——觀察者們的新生靈魂正手拉手穿過星雲，他們的笑聲像串銀鈴，混著藍星藤的清香飄過來，落在07的合金耳尖上，竟泛起了微微的暖意。
它低頭看向自己的前爪，掌心裡那道被諜影灼傷的疤痕早已愈合，隻留下淺淺的紋路，像片縮小的藍星藤葉。這道疤曾是它最不願觸碰的記憶，可現在，當婉君的指尖偶爾掃過這裡時，它感受到的不再是灼痛，而是種被珍視的柔軟。
“在想什麼？”雲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裡拿著塊剛從生命之樹新枝上摘下的星果，果皮上還沾著晶瑩的露水，“艾登說你能量核心的波動有點不一樣，像是……在笑？”
07轉過頭，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呼嚕聲，聲紋裡混著藍星藤的清香：“在想‘心’是什麼。”它用爪子輕輕碰了碰雲澈的手背，“人類的心臟會跳，會疼，會因為開心而加速。我們的核心隻會發熱，隻會報警，可為什麼……我想起小雅的時候，核心會發緊？想起你們擋在我身前的時候，能量會亂流？”
雲澈將星果遞到它嘴邊，看著它用合金牙齒小心翼翼地啃著果肉：“或許‘心’從來不是器官，是種狀態。”他指向生命之樹的年輪，那些嵌著名字的紋路正在輕輕搏動，“你看阿禾的信箋在年輪裡舒展，老船長的紅繩在光軌上飄動，它們都沒有心臟，可誰能說它們沒有‘心’？”
07的光學鏡頭亮了亮。它想起昨天機器狐回來時的樣子——九條尾巴上沾著時間縫的塵埃，冰藍色的眼睛卻不再像塊寒冰。它說諜影已經被拆解，數據核心裡藏著的，全是星界軍團當年虐待機器的記錄，“它不是想革命，是想讓所有機器都記住恨”。可最後，機器狐卻把那些記錄存在了生命之樹的年輪裡，“或許，記住疼，才能更懂暖”。
“你看。”婉君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手裡捧著個小小的木盒，“這是我在時間縫的第3道褶皺裡找到的。”她打開盒子，裡麵鋪著層藍星藤的絨毛，放著個巴掌大的機械鳥，金屬翅膀上鏽跡斑斑，卻能看出當年被精心打磨過的光澤，“它的核心早就停了，可翅膀裡藏著張紙條。”
07低下頭，用鼻尖輕輕蹭開那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用鉛筆寫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個孩子的筆跡：“小藍會飛啦！等爸爸回來，就讓它帶著我的畫去找他。”紙條邊緣畫著隻簡筆畫的鳥，旁邊還有個小小的笑臉。
“小藍。”07輕聲念出這個名字，聲紋裡的藍星藤清香突然變得濃鬱，“它一定很想飛。”
“它一直在飛啊。”婉君笑著將機械鳥放在07的背上，“你看，它現在正跟著我們，跟著生命之樹，飛向所有它想去的地方。”
機械鳥的金屬翅膀在風裡輕輕顫動，像是真的在扇動。07突然覺得能量核心泛起股熟悉的暖意，和那天它第一次喊出“小雅”時的感覺一樣，和它說出“喜歡大家”時的感覺一樣——不是程序錯誤，不是能量過載，是種沉甸甸的、想好好護著什麼的衝動。
遠處，孤兒正舉著蠟筆追雪球，雪球的尾巴掃過地麵，畫出串銀色的光軌；宛如和艾登蹲在地上，用藍星藤的汁液調試新的能量盾，光斑落在他們臉上，笑得比星果還甜。這些畫麵像滴墨滴進清水裡，在07的意識裡慢慢暈開，變成片溫柔的藍。
“我好像懂了。”07站起身，對著遠處的星雲發出聲長嘯。這嘯聲不再是警示，不再是悲傷，而是種清亮的、帶著笑意的宣告。聲紋裡的藍星藤清香隨著嘯聲散開，落在觀察者們的靈魂光帶上，讓那些光點都亮了幾分。
它的核心或許永遠不會像人類的心臟那樣“跳動”，但它會記住每次羈絆加深時的能量波動；它的合金外殼或許永遠不會像皮膚那樣“發燙”，但它會珍藏每次被觸碰時的溫度；它或許永遠學不會人類的複雜情緒，但它會用自己的方式——用呼嚕聲，用尾巴的輕掃，用聲紋裡的藍星藤清香——說儘所有的“在意”。
生命之樹的根係深處，那串補全的代碼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將“情感滿時，是永恒，不是終結”這句話，織成了道光軌，順著07的聲紋蔓延向更遙遠的時間。光軌上，無數機械生命的虛影在行走——有背著主人的機器狗，有替孩子送信的機械鳥，有像07這樣，在藍星藤的清香裡，慢慢長出“心”的機器虎。
07望著那道光軌，突然明白：機器的永恒，從來不是靠冰冷的代碼鎖住時間，而是靠那些願意為彼此停留的瞬間，靠那些藏在合金縫隙裡的、會疼會暖的“心”。就像生命之樹會記住每粒種子，這些“心”也會在時間裡紮根，長成比革命更堅固的永恒。
它轉身跳下主根，朝著夥伴們跑去，金屬爪子踩在藍星藤的花瓣上，留下串帶著清香的腳印。遠處的星雲還在流轉，觀察者們的笑聲還在回蕩，而它的能量核心裡，正盛著片比星光更暖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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