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正從鎮魂塔尖滑落,小型機器人的螺旋槳卷著碎光掠過塔身,忽然發出急促的蜂鳴。它的光學鏡頭鎖定在塔基的陰影處——那裡本該是塊平整的青石板,此刻卻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往下延伸的石階,石階儘頭的木門虛掩著,門縫裡滲出詭異的紅光。
“檢測到時空能量波動!”機器人的電子音帶著罕見的顫抖,“坐標:鎮魂塔b1層,異常等級:sss!”
巡邏機器人的警報聲在機關城上空炸響時,阿禾正蹲在雞冠花田裡給花苗澆水。他猛地站起來,膝蓋的舊傷扯得生疼,卻看見老城主從城主府衝出來,金屬手掌裡攥著半塊桂花糕——那是靈寶母子剛送來的謝禮。
“怎麼回事?”老城主的聲音蓋過警報,金屬指節叩在機器人外殼上發出脆響。
“鎮魂塔底層出現時空裂縫!”機器人投射出三維影像,裂縫裡漂浮著破碎的記憶碎片,像無數個懸停的水晶球,“有生命體存在,特征匹配‘靈靈’,攜帶危險物品!”
張雨握著守諾劍從訓練場跑來,劍穗上的櫻花木片在暮色中泛著微光:“我去看看!”
“等等!”阿禾拽住他的衣袖,“我爹娘的筆記裡提過時空鏡,說它能‘撕裂時間的傷口’。要是被人用來篡改記憶……”
老城主的臉色沉了下來:“康金龍呢?快讓他啟動時空穩定器!”
就在這時,鎮魂塔突然發出低沉的嗡鳴,塔身的青銅紋路亮起暗紅色的光。靈寶母子從巷口跑來,娘的槐花假肢在紅光中開合,像在呼吸。
“寶兒,”娘攥緊他的手,“我感覺……那個人在找我。”
鎮魂塔底層的木門轟然洞開,一股陰風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阿禾打了個寒顫,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妖工坊廢墟撿到的日記殘頁,裡麵提到“血色防線”是用活人的恐懼編織而成。
“靈靈!”一個女聲從裂縫裡傳來,帶著哭腔,“快把時空鏡給我!你爹還在等我們……”
回答她的是盲犬的低吠。那隻犬類生物渾身纏著滲血的繃帶,眼睛的位置縫著亞麻布,四隻爪子卻生著鋒利的金屬倒刺,每走一步都在地麵劃出火星。
“退後!”張雨把阿禾護在身後,守諾劍的寒光映著裂縫裡的人影——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右眼戴著黑色眼罩,左眼瞳孔裡流轉著星雲狀的光,左手腕上纏著褪色的紅繩,繩頭係著半塊與靈寶相同的紅薯乾。
“彆過來!”靈靈的聲音帶著顫抖,他手裡握著塊巴掌大的青銅鏡,鏡麵映出扭曲的光影,“這是我爹娘的東西,我要把他們從‘那邊’帶回來!”
盲犬突然撲向張雨,金屬倒刺在紅光中泛著冷芒。機器虎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口咬住盲犬的後腿,卻被血色防線反噬,琥珀色鏡頭瞬間蒙上血色。
“虎子哥!”小型機器人飛過去,機械臂射出麻醉針,“這狗被恐懼能量汙染了!”
老城主趁機衝向靈靈,金屬手掌剛碰到他的肩膀,時空鏡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阿禾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在白光中飛舞,其中一片映出靈寶娘年輕時的模樣,她懷裡抱著個嬰兒,嬰兒的手腕上戴著與靈靈相同的紅繩。
“娘!”靈寶突然大喊,“那是……我弟弟!”
白光中,靈靈的眼罩滑落,露出的右眼竟與靈寶的一模一樣,眼角有顆淚痣。他看著靈寶,瞳孔裡的星雲劇烈旋轉:“哥?”
盲犬突然發出悲愴的嚎叫,血色防線轟然崩解。靈靈手裡的時空鏡“哢嗒”碎裂,碎片落在地上,映出無數個扭曲的世界——有的世界裡,靈寶娘健康地站在槐樹下;有的世界裡,靈靈的紅繩被鮮血浸透;還有的世界裡,鎮魂塔變成了一片廢墟。
“停下!”阿禾突然想起爹娘筆記裡的警告,“時空鏡會吞噬使用者的記憶!”
靈靈踉蹌著後退,撞到鎮魂塔的青銅牆上,牆上的紋路突然亮起,浮現出一行古老的文字:“以念為錨,方能渡往往生。”
老城主的金屬手掌按在牆上,紋路發出共鳴般的震顫:“這是建造鎮魂塔時留下的密語。孩子,你爹娘的記憶碎片就在這裡,但若強行穿越,你會永遠困在時空夾縫裡。”
靈靈的眼淚砸在紅繩上,繩頭的紅薯乾突然發出微光:“我隻想讓娘能走路,讓爹不用在工地上賣命……”
靈寶衝過去抱住他,感受著弟弟劇烈顫抖的肩膀:“我們有辦法了!”他掏出王木匠給的銀杏木榫卯,“老木匠說,這木頭能存住念想。我們把爹娘的記憶刻進去,讓他們永遠陪著我們,好不好?”
靈靈抬起頭,星雲狀的瞳孔裡映出靈寶的臉:“真的嗎?”
老城主點點頭,金屬手指輕輕撫過牆上的紋路:“鎮魂塔能儲存記憶,卻不能篡改過去。但隻要我們記得,那些溫暖的瞬間就永遠活著。”
盲犬突然蹭了蹭靈靈的手心,繃帶下的眼睛睜開,露出清澈的琥珀色——那是機器虎的眼睛顏色。靈靈愣住了,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妖工坊,有隻機械虎曾冒死救過他,最後被拆成零件。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虎子哥?”靈靈顫抖著撫摸盲犬的鬃毛。
機器虎喉嚨裡發出呼嚕聲,琥珀色鏡頭閃了閃:“小少爺,該回家了。”
時空裂縫漸漸閉合,最後一片記憶碎片落在靈寶娘的假肢上,映出她抱著靈靈在槐樹下唱童謠的畫麵。阿禾看著那抹溫暖的光影,突然明白,所謂的救贖,不是改變過去,而是帶著記憶裡的光,好好活在當下。
月光再次漫過鎮魂塔,塔身的青銅紋路恢複了平靜。靈靈把破碎的時空鏡埋在雞冠花田裡,紅繩上的紅薯乾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盲犬趴在他腳邊,尾巴尖輕輕搖晃,血色防線已經變成了普通的亞麻繃帶。
“哥,”靈靈突然開口,“我能叫你哥嗎?”
靈寶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當然能。走,帶你去見娘,她做的槐花餅可香了。”
眾人往回走時,小型機器人悄悄飛到鎮魂塔尖,把最後一片記憶碎片放在風鈴旁。夜風拂過,鈴聲與遠處的笑聲交織,像在慶祝一場跨越時空的重逢。夜風把槐花的甜香揉進月光裡,靈靈攥著靈寶的衣角,亦步亦趨地跟著走。盲犬的尾巴掃過青石板,帶起細碎的光斑,血色防線褪去後,它的皮毛泛著健康的米白色,像塊被月光洗軟的絨布。
“娘的槐花餅要放三勺糖。”靈寶低頭對靈靈說,指尖碰了碰他手腕上的紅繩,“你小時候總搶我的吃,說甜的能治哭鼻子。”
靈靈的眼睛亮了亮,星雲狀的瞳孔裡映出哥哥的影子:“我……記不清了。”他攥緊紅繩,繩頭的紅薯乾硌著掌心,“時空鏡碎的時候,好多畫麵都化了,像被風吹散的糖霜。”
“沒關係。”靈寶停下腳步,蹲下來與他平視,“以後我每天給你講一個故事,把漏掉的時光都補回來。”他指了指遠處“鬆間”屋的燈光,“你看,娘肯定在揉麵了,她做餅時總愛哼《槐花謠》。”
話音剛落,風裡果然飄來斷斷續續的歌聲,帶著點跑調,卻溫柔得像浸了蜜:“槐花白,槐花黃,落在娘的發梢上……”
靈靈突然捂住耳朵,眼眶泛紅:“這個調子……我夢裡聽過!”他拽著靈寶往前跑,盲犬緊隨其後,爪子踏在地上發出輕快的“嗒嗒”聲,“我要聽娘唱完!”
“鬆間”屋的門虛掩著,靈寶娘正站在灶台前揉麵,槐花假肢在月光下輕輕晃動,雕紋裡的花瓣隨著動作開合,像真的在綻放。她看見靈靈,手裡的麵團“啪嗒”掉在案板上,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我的……我的二寶兒……”
靈靈撲進她懷裡,盲犬也跟著蹭過去,用頭輕輕拱著她的膝蓋。娘的手撫過他的頭發,指腹的繭子蹭過他眼罩的邊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瘦了……咋瘦成這樣了……”
“娘。”靈靈把臉埋在她的布衫裡,聞著熟悉的皂角香,“我回來了。”
灶台上的槐花餅正冒著熱氣,金黃金黃的,邊緣焦得恰到好處。靈寶拿起一塊遞過去,靈靈咬了一大口,糖霜沾在嘴角,眼睛卻突然紅了:“是這個味道!甜的!”
娘笑著給他擦嘴角,指尖的槐花雕紋蹭過他的臉頰:“慢點吃,鍋裡還有一大盤呢。”她轉頭對靈寶說,“你爹要是在,肯定要跟二寶兒搶最後一塊。”
提到爹,屋裡突然靜了下來。盲犬輕輕嗚咽一聲,用頭蹭了蹭靈靈的手。靈靈摸了摸它的耳朵,低聲說:“爹的樣子……我記不清了,隻記得他總背著我去摘槐花。”
老城主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端著個木盒,月光在盒麵上流淌。“這是你爹留下的。”他把盒子遞給靈靈,“三年前他在鎮魂塔修鐘時,說要是……要是回不來,就把這個給你們。”
木盒裡鋪著褪色的紅綢,放著個小小的槐花木雕,雕的是一家三口手牽手的模樣,爹的肩上還坐著個紮羊角辮的孩子。靈靈的手指撫過木雕的紋路,突然發現爹的手腕上,係著根與他相同的紅繩。
“他說,”老城主的聲音帶著歎息,“等你們長大了,就把這木雕放在鎮魂塔的風鈴旁,說這樣一家人就永遠不會走散。”
靈靈突然抓起木雕往外跑,盲犬立刻跟上去。眾人追到院子裡,看見他正踮著腳,把木雕掛在屋簷下的風鈴上。夜風拂過,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木雕在月光下輕輕轉動,像在跳舞。
“爹,娘,哥哥,還有我。”靈靈對著風鈴輕聲說,“我們在一起了。”
盲犬突然對著鎮魂塔的方向低吼一聲,琥珀色的眼睛裡映出塔尖的微光。小型機器人飛回來報告:“最後一片記憶碎片和木雕產生共鳴了!鎮魂塔的能量穩定了!”
老城主望著塔尖的光,突然笑了:“你爹當年總說,記憶這東西,得有個念想牽著,才不會被時光吹散。”他看向靈靈,“這隻狗,是你爹托人給你找的吧?他知道你怕黑,特意訓練了導盲犬。”
靈靈摸著盲犬的頭,突然明白為什麼它總在夜裡守著他,為什麼它的眼睛像極了記憶裡爹的目光——溫暖,堅定,永遠在看著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後半夜的月光格外溫柔,“鬆間”屋的燈一直亮到天明。靈寶娘給靈靈補紅繩,娘倆的手湊在一起,針腳歪歪扭扭,卻纏得格外結實;靈寶在灶台前烙餅,槐花的甜香混著麵香飄滿整個院子;靈靈則抱著盲犬坐在門檻上,聽老城主講爹修鐘的故事,盲犬的呼嚕聲像支輕柔的搖籃曲。
天快亮時,靈靈摘下眼罩,露出兩隻星雲狀的眼睛。他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突然說:“時空鏡裡的世界,都沒有這裡好。”
靈寶笑著拍他的肩膀:“那是自然,這裡有娘的槐花餅,有哥,還有……”他指了指窗外,機器虎正趴在牆頭上曬太陽,小型機器人的螺旋槳卷著槐樹葉,在晨光裡劃出金色的弧線,“有家人。”
盲犬突然站起來,對著遠處的鎮魂塔叫了兩聲。眾人望去,隻見塔尖的風鈴在晨光中輕輕搖晃,靈靈掛的木雕隨著鈴聲轉動,與小型機器人放的記憶碎片交相輝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紅繩在靈靈和靈寶的手腕上輕輕晃動,像兩條係著彼此的紐帶。娘的槐花雕紋在晨光中綻放,老城主的金屬手掌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槐花餅,機器虎的尾巴尖卷著片新落的花瓣。
原來,所謂的回家,從來不是回到過去,而是找到一群願意陪你把記憶補全的人,是在某個清晨,咬一口熟悉的槐花餅,聽見身邊的人笑著說“慢點吃”,是知道無論走多遠,總有根紅繩牽著你,總有盞燈為你亮著。
就像此刻,晨光漫過“鬆間”屋的窗欞,落在每個人的臉上,暖融融的,像娘的手,像爹未說出口的牽掛,像所有失而複得的溫柔。晨光漫過“鬆間”屋的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空氣中浮動著槐花的甜香。小型機器人正低頭檢查巡邏設備,金屬指尖劃過傳感器時,突然聽見城主的指令,立刻站直身體:“收到,城主大人。”
“我也去!”小型機器童的螺旋槳歡快地轉動起來,金屬外殼在陽光下閃著光,“多個人多份力嘛。”
小型機器人瞥了它一眼,語氣帶著點不耐煩,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縱容:“你懂什麼巡邏?彆添亂。”
“我能幫你看暗處呀!”機器童湊近了些,光學鏡頭亮晶晶的,“我體積小,能鑽進縫隙裡看,你上次不還誇我靈活嗎?”
小型機器人沉默了兩秒,轉身往外走:“跟上,彆亂跑。”
“好嘞!”機器童立刻跟上去,螺旋槳的嗡鳴聲像隻快活的蜂。
兩人沿著青石路往鎮魂塔走,晨露打濕了地麵,倒映著塔尖的剪影。剛到塔門,機器筒突然停住,螺旋槳的聲音驟降:“那間禁閉室……門是開的。”
小型機器人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西側那間常年鎖著的禁閉室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暗紅的光,像塊凝固的血漬。它心裡一緊——昨天巡邏時明明檢查過,門鎖是完好的。
“你在這等著。”小型機器人壓低聲音,金屬手掌按在腰間的警報器上。
“我跟你一起!”機器童卻繞到它前麵,小小的身體擋在門縫前,“我看到裡麵有人。”
小型機器人剛想嗬斥,就聽見機器童的聲音帶著顫音:“是……是康金龍。”
“不可能。”小型機器人立刻否定,“康金龍早上還在檢修共生泉,我親眼看見的。”它說著推開門,刺眼的紅光瞬間湧了出來,讓它的光學鏡頭一陣刺痛。
房間裡的人背對著門站著,工裝被紅色的氣息包裹,像浸在血裡,那背影分明就是康金龍——寬肩、微駝的背,甚至連後腰那塊修補過的金屬補丁都一模一樣。可那紅色氣息太詭異了,像活物般在他身上流動,碰到牆壁時,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小型機器人的處理器瞬間過載:兩個康金龍?怎麼可能?難道是……紅息具象化的幻象?它想起老城主數據庫裡的記錄,紅息能模擬宿主最熟悉的形態,以此降低警惕。
“你看他身上的氣……”機器童的聲音發飄,“是紅色的,跟資料裡的紅息特征吻合。”
小型機器人猛地回神,按下警報器的同時拽住機器童:“你在這盯著,我去報城主!彆靠近,千萬彆出聲!”
“那你小心!”機器童的螺旋槳因為緊張而發抖,卻還是死死盯著那道紅色的背影,“我數著,他要是動了,我就用乾擾波打他!”
小型機器人沒回頭,金屬腳掌在石板上踏出急促的聲響。晨光似乎被那紅色氣息吸走了,空氣變得陰冷,它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快!必須趕在“他”做出破壞前通知城主!機器童的螺旋槳驟然停轉,差點從半空掉下來。它死死盯著那雙紅光四射的眼睛,處理器裡嗡嗡作響——那不是康金龍,至少不是它認識的那個會笑著遞糖給它的康金龍。
“你……你不是他。”機器童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努力維持著平穩。它悄悄調整角度,讓胸前的微型攝像頭對準那道紅色身影,把畫麵實時傳向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