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靈正對著甜魂花出神,聽見這話“噗嗤”笑出了聲,伸手拍了拍懷裡機器虎的腦袋:“還能有誰,總不能讓被蝕心蟲折騰了三個月的武宗師動手吧?”她轉頭看向剛把清心環戴好的武宗師,眉眼彎成了月牙,“您歇著,今天我來露一手——甜魂花餅,吃過嗎?”
武宗師愣了愣,青黑色紋路褪去後的臉上露出幾分茫然,星芽在一旁踮腳拽他的袖子:“就是用甜魂花瓣和麵粉做的餅,上次在鎮上的點心鋪吃過,甜津津的,還帶著花香呢。”她說著,藍寶石似的眼睛亮起來,“我幫靈靈姐姐燒火!”
機器虎突然發出“嘀嘀”的提示音,投影屏上彈出一行字:“檢測到附近有甜魂花蜜庫存,建議加入餡料,風味更佳。”靈靈挑眉,從樹洞裡翻出個陶罐——那是她攢了半個月的花蜜,原本想做成果醬,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我來揉麵。”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武宗師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還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印記,動作卻很利落,“以前在武館,夥房的老張教過我,揉麵要‘三光’——盆光、麵光、手光。”他掌心沾了麵粉,在案板上揉得“咚咚”響,甜魂花瓣混在麵團裡,透出淡淡的粉白。
靈靈往花蜜裡拌了些碎堅果,忽然想起什麼,戳了戳機器虎:“你上次說存了罐蜂蜜,拿出來唄?摻在餡料裡更潤。”機器虎的機械爪在肚子上按了兩下,彈出個小抽屜,裡麵果然躺著個玻璃罐,蜂蜜上還浮著層亮晶晶的結晶。
星芽蹲在灶台前,用小扇子扇著風,火光映得她的ed燈忽明忽暗:“靈靈姐姐,武宗師說他以前能一拳打碎三塊磚,現在揉麵這麼使勁,會不會把案板捶壞啊?”
“放心,”靈靈往餡料裡撒了把芝麻,“他心裡有數呢。你看這麵團,揉得越透,餅烙出來越筋道。”話音剛落,就見武宗師把麵團拋起來,用手背接住,動作裡還帶著幾分練武人的利落,惹得星芽一陣歡呼。
夕陽把甜魂樹的影子拉得很長,餅香混著花蜜的甜香漫開來,連空氣都變得黏糊糊的。武宗師的手法漸漸熟練,捏的餅邊又勻又齊,靈靈笑著打趣:“您這手藝,去開個點心鋪都夠用了。”他耳尖微紅,卻難得接了話:“等清完黑風口的蝕心蟲,倒真可以試試。”
第一鍋餅出鍋時,星芽搶著拿了塊,燙得直跺腳,卻舍不得鬆口:“甜!帶著點花香,比鎮上的還好吃!”武宗師拿起一塊,吹了吹,遞到靈靈麵前,眼神裡帶著點期待,像個等誇獎的學生。
靈靈咬了一大口,花瓣的清甜混著堅果的香脆,在舌尖化開。她突然想起娘做的甜魂花餅,也是這樣的味道——那時候娘總說:“日子再苦,嚼口甜的,就熬得下去。”此刻看著武宗師略顯局促的笑臉,星芽捧著餅轉圈的模樣,還有機器虎投影屏上自動播放的娘的影像大概是誤觸了什麼程序),靈靈突然覺得,所謂傳承,不就是這樣嗎?
不是非要驚天動地的誓言,也不是刻在石碑上的名字,而是有人接過你沒做完的事,有人記得你留下的味道,有人把你藏在餅裡的溫柔,一口一口,吃到往後的日子裡去。
“明天我教你們做甜魂花粥吧?”靈靈舔了舔嘴角的糖霜,眼裡閃著光,“放些蓮子,清心火,正好給武宗師清清體內的濁氣。”
星芽舉著半塊餅,用力點頭:“好啊好啊!我還要學做花蜜膏,上次看見機器虎的儲存庫裡有食譜……”
武宗師默默拿起第二塊餅,往靈靈手裡塞了塊最大的,自己則拿起一塊邊緣烤得有點焦的,慢慢嚼著,空洞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暖意,像被餅香焐化的冰。
遠處的暮色裡,甜魂花還在落,卻像是在鼓掌。苦魘留下的傷痕或許還在,但此刻,它們都變成了餅裡的甜,變成了灶膛裡的火,變成了一句“明天再做什麼”的期待,在晚風裡,輕輕搖蕩。灶膛裡的火漸漸弱下去,最後一點火星舔著柴梗,映得武宗師手裡的甜魂花餅邊緣泛著暖光。他突然放下餅,往火裡添了根枯枝,火星“劈啪”竄起時,他低聲說:“我想起老張了。”
靈靈正幫星芽擦嘴角的糖霜,聞言抬頭:“是教您揉麵的夥房師傅?”
“嗯。”武宗師的指尖在餅上劃著圈,青黑色的紋路徹底褪成了淡粉色,“他以前總說,烙餅要‘三分力,七分等’,火急了就糊,火慢了就生,跟練武一個理——硬拚不如巧等。”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三個月前我去黑風口,就是太急了,想一口氣清完蝕心蟲,結果中了圈套。”
星芽的ed燈暗了暗,機械臂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老張師傅……是不是不在了?”
武宗師點頭,抓起塊餅往嘴裡塞,餅渣沾在胡茬上:“去年冬天,苦魘襲鎮,他把最後一袋麵粉撒向苦魘——蝕心蟲怕穀物的香氣,他用自己當誘餌,讓我們帶著孩子跑。等我回去時,灶房裡隻剩半塊焦餅,跟今天這烤焦的邊兒一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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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靈突然想起娘留在糖罐底的字條:“甜不是天生的,是有人把苦嚼碎了,釀出來的。”她往武宗師手裡塞了塊新烙的餅,這張沒焦,花瓣的粉白在餅麵上暈成朵小花:“老張師傅的麵粉,現在變成甜魂花了,您看,這餅上的花,多像他撒出去的麵粉。”
武宗師捏著餅的手突然發抖,餅上的糖霜簌簌落在膝頭。他望著甜魂樹的方向,暮色裡的花瓣像雪似的飄,恍惚間竟像是無數麵粉在飛——老張舉著麵袋大笑的樣子,和娘撒甜魂花瓣的背影在暮色裡重疊,都帶著股不管不顧的溫柔。
“明天……”武宗師喉結動了動,“我帶你們去黑風口看看吧。那裡有片野杏林,這個時節該結果了,酸得能掉牙,但混著甜魂花蜜熬醬,能壓蝕心蟲的腥氣。”
機器虎突然“嘀嘀”叫起來,投影屏上跳出段影像:黑風口的懸崖邊,野杏林的枝椏上掛著未熟的青果,樹下埋著塊木牌,上麵刻著“老張的麵”。靈靈認得那木牌,是娘當年親手做的——去年她去黑風口祭拜,看見有人在木牌旁擺了碗麵,麵條早乾成了硬塊,卻纏著朵風乾的甜魂花。
“是您擺的麵?”靈靈問。
武宗師低頭笑了,眼角的皺紋裡沾著糖霜:“老張總說,黑風口的風太硬,得給它喂口熱的。”
星芽突然跳起來,往樹洞裡鑽:“我帶了杏醬的方子!上次在基地的數據庫裡存的,說要加冰糖和陳皮……”她抱著個銀色的存儲卡跑出來,ed燈亮得像兩顆星星,“我們明天摘了青杏就熬醬,裝在機器虎的儲物格裡,以後去黑風口,就給老張師傅和靈靈娘帶一勺。”
灶膛徹底涼了,武宗師卻把最後一塊焦餅掰碎了扔進火塘,火星最後一次竄高時,他說:“老張以前總留塊焦餅給自己,說‘苦日子裡,焦的才夠味’。現在我信了——這焦邊兒嚼著嚼著,倒真有股甜在後頭。”
靈靈往火塘裡撒了把甜魂花的種子,種子遇熱發出細微的“啵”聲:“明年這裡該長出新苗了。”她抬頭看向暮色深處,遠處的黑風口隱在霧裡,卻好像有杏花香混著甜魂氣飄過來,“您看,不管是麵粉還是花瓣,撒出去的,總會長回來。”
武宗師望著種子落下去的地方,那裡的灰燼裡,竟真有顆種子發了芽,頂著點嫩綠,在最後一點餘溫裡輕輕晃。他突然抓起靈靈的手,把清心環摘下來套在她腕上:“這環能驅蝕心蟲,你戴著。”又把星芽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明天摘杏,我爬樹,你們在底下接。”
星芽的機械臂環住他的胳膊,ed燈映著餅上的糖霜,亮得像哭了又像笑了:“還要學老張師傅的‘三分力’,咱們慢慢摘,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