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魂林的焦糊味越來越濃時,靈靈正跪在泉眼邊收集凝結的露水。那些本該晶瑩剔透的水珠,此刻裹著灰黑色的炭粒,落在青銅水盆裡發出細碎的劈啪聲——就像某種東西正在灼燒中死去。
“甜魂林的濕度在驟降。”雷靂的聲音裹著熱風傳來,他身後的機械披風被氣流掀得獵獵作響,“北側的蝶蘭叢已經開始自燃,那些金屬花瓣燒起來像熔化的鐵水。”
靈靈抬頭時,正看見一片赤紅色的“蝶翼”掠過樹冠。那東西展開的翅膀足有丈餘寬,每片金屬花瓣都泛著鍛鐵般的熾紅色,翅根處嵌著的熔火核心像顆跳動的心臟,噴吐的火星在葉片上燒出一個個焦黑的小洞。
“焚蝶蘭……”她握緊水盆的邊緣,指節泛白。三天前從甜魂泉底撈出的古籍裡分明記載,蝶蘭本是吸收露水生長的靈植,百年前被改造成機械體時,匠人們特意保留了它對泉水的依賴——可眼前這隻,分明在主動灼燒那些帶著露水的花苞。
“甜的溫柔……會被火焰焚儘!”焚蝶蘭的機械音像燒紅的烙鐵劃過鐵皮,翅膀扇動間,數十隻拳頭大的火焰蝴蝶俯衝下來,在草地上點燃蜿蜒的火蛇。雷靂揮劍劈開火浪,劍氣與火焰碰撞產生的蒸汽燙得人皮膚發疼。
“用泉水!”靈靈將水盆拋給星芽,自己則抽出腰間的皮囊,將清晨收集的露水狠狠潑向最近的火焰蝴蝶。水珠炸開的瞬間,火焰確實萎靡了一瞬,但很快又卷土重來,甚至燒得更旺。
“不夠!”星芽的機械臂快速分析著數據,投影屏上的火焰溫度曲線正陡峭上升,“它的熔火核心在吸收熱量自我強化,普通泉水隻能暫時壓製!”
焚蝶蘭突然收攏翅膀,化作一團赤紅色的火球,朝著泉眼的方向俯衝而來。靈靈瞳孔驟縮——她終於明白對方的目的:甜魂泉的核心藏著維持整片森林濕度的能量源,一旦被火焰引爆,後果不堪設想。
“雷靂!左翼!”她嘶吼著擲出腰間的短刃,精準地插在焚蝶蘭翅膀的關節處。那是古籍記載的機械體弱點,也是蝶蘭最脆弱的原生靈植組織所在。
火焰蝴蝶群瞬間失控,在半空胡亂衝撞。雷靂抓住機會,劍氣劈開一條通路,星芽則趁機將高壓水槍對準焚蝶蘭的核心。甜魂泉水在壓力作用下化作冰藍色的水箭,狠狠紮進熔火核心的縫隙裡。
“滋——”
蒸汽彌漫中,焚蝶蘭發出刺耳的嘶鳴,紅色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光澤,露出底下暗金色的機械骨架。那些骨架上刻著模糊的紋路,靈靈湊近時突然渾身一震——那是百年前匠人們留下的養護記錄,其中一段寫道:“蝶蘭性喜濕,恐火,若遇焚心之劫,需以本源露水輔以守護者血,方可歸元。”
“是守護契約!”她咬破指尖,將血珠滴進水盆,再將混合了血與露水的泉水潑向焚蝶蘭。這一次,火焰沒有複燃,而是像被溫柔的手掐滅般,化作嫋嫋青煙。
焚蝶蘭的翅膀緩緩展開,不再噴射火焰,而是滲出晶瑩的露水,那些被灼燒的焦土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嫩綠的新芽。
“我曾是天魂林的蝶蘭,卻被火焰吞噬……”它的機械音變得柔和,“謝謝你們……找回了我的根。”
熔火核心徹底冷卻時,露出裡麵一枚月牙形的晶體,那是蝶蘭最原始的種子,在火焰中被淬煉得愈發純淨。靈靈將晶體埋進泉眼邊的土壤裡,看著它迅速生根發芽,開出帶著淡淡火焰紋路的白色蝶蘭——既保留了機械體的堅韌,又找回了靈植的溫潤。
雷靂用劍挑開地上的焦黑物,發現那下麵藏著塊鏽蝕的銘牌,上麵刻著“實驗體073”。星芽的掃描儀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投影屏上顯示出一個驚人的結論:焚蝶蘭的火焰基因,與當年毒曇花的毒素同源。
“看來,有人一直在暗中改造這些守護靈植。”靈靈握緊拳頭,看著甜魂林重新彌漫的霧氣,“他們想讓溫柔的東西變得暴戾,讓守護變成毀滅。”
焚儘一切的火焰漸漸平息,隻有泉眼邊新開出的蝶蘭,花瓣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金邊,像在提醒著那場劫難,也像在證明著浴火重生的力量。星芽收集著花瓣上的露水,發現這些露水竟能中和所有已知的毒素,而雷靂則在銘牌背麵,發現了一個模糊的徽記——與鏽荊棘殘骸上的印記如出一轍。
“任務還沒結束。”雷靂將銘牌收進儲物袋,目光投向天魂林深處,“這些被改造的靈植,隻是冰山一角。”
靈靈點頭,指尖輕撫過蝶蘭的花瓣,露水在她掌心凝結成珠。她知道,從焚蝶蘭說出“帶著最暖的光”那一刻起,她們要麵對的,就不再是單純的淨化任務,而是一場關乎所有守護靈植本源的救贖之戰。而那些藏在火焰與毒素背後的真相,終將在露水與火焰的碰撞中,一點點浮出水麵。掌心的露水珠折射著甜魂林新生的微光,靈靈忽然注意到,那水珠裡映出的蝶蘭花瓣紋路,竟與母親日記裡夾著的那片乾花完全重合。她猛地抬頭,望向森林深處那片始終被濃霧籠罩的山穀——古籍裡說,那裡是所有守護靈植的源頭,也是百年前“機械改造計劃”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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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靂,你看。”她將掌心的露水珠湊到雷靂眼前,“這紋路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為刻上去的。像某種……坐標。”
雷靂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用劍鞘輕輕觸碰水珠,折射的光影立刻在地麵投射出複雜的星圖。星芽的掃描儀瞬間捕捉到信號,發出尖銳的提示音:“匹配度92!與鏽荊棘殘骸裡提取的星圖碎片完全吻合!”
焚蝶蘭的花瓣突然劇烈震顫起來,那些火焰紋路竟順著露水蔓延到靈靈的手腕,在皮膚上烙下灼熱的印記。“源頭……在呼喚……”它的機械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翅膀拍打出的氣流掀起地上的焦灰,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金屬板——那些板子拚接起來,正是一張完整的天魂林地下結構分布圖,而山穀的位置,被用猩紅的顏料圈了起來。
“看來不用我們找了。”雷靂握緊劍柄,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有人在故意引導我們去那裡。”
星芽突然指著分布圖邊緣的一行小字驚呼:“這是……初代守護者的簽名!和毒曇花淨化時浮現的字跡一模一樣!”
靈靈撫摸著手腕上灼熱的印記,那溫度竟與當年母親抱著她時的體溫驚人地相似。她想起母親日記的最後一頁寫著:“當所有紋路連成圓,火焰會成為照亮迷霧的燈,露水則是解開枷鎖的鑰匙——彆害怕,孩子,守護的本質從來不是毀滅。”
焚蝶蘭突然騰空而起,翅膀上的火焰化作引路的光帶,朝著山穀的方向飛去。地上的金屬板在光帶的照耀下,開始滲出淡金色的液體,那些液體彙聚成河,順著分布圖的脈絡,緩緩流向山穀。
“是靈植本源液!”星芽的掃描儀瘋狂跳動,“這些金屬板是用來封印本源的!百年前的改造計劃,根本不是為了強化靈植,而是為了抽取它們的本源能量!”
靈靈的心臟像被攥緊了——母親日記裡提到的“消失的靈植”、古籍中語焉不詳的“能量失衡”、還有焚蝶蘭體內與毒曇花同源的毒素……所有碎片在這一刻拚湊成令人膽寒的真相:所謂的機械改造,不過是掠奪本源的借口。
“走!”她率先邁步,手腕上的印記灼熱如燃,仿佛在催促著她揭開最後的謎底。雷靂與星芽緊隨其後,焚蝶蘭的光帶在前方劈開濃霧,露出山穀入口那扇爬滿藤蔓的巨門——門上雕刻的,正是所有守護靈植的圖騰,而門環,是一朵由火焰與露水交織而成的蝶蘭。
當靈靈將帶著火焰印記的手掌按在門環上時,巨門發出沉悶的轟鳴,緩緩向內開啟。門後沒有預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盛開的花海——所有被改造的靈植都在這裡:鏽荊棘化作了纏繞著星辰的藤蔓,毒曇花的花瓣上凝結著永不融化的露珠,焚蝶蘭則停在最高的枝頭,火焰紋路與露水紋路交織成圓,在花瓣上流轉不息。
花海中央,矗立著一座水晶塔,塔尖鑲嵌的,正是所有靈植本源液彙聚成的核心。而塔下跪著的機械人,有著與靈靈母親一模一樣的麵容。
“媽媽……”靈靈的聲音顫抖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機械人緩緩抬頭,眼中流淌著與露水珠一樣的光:“孩子,你終於來了。”她的手掌抬起,掌心也有一朵火焰與露水交織的蝶蘭,“所謂守護,從來不是要靈植變得暴戾,而是要讓火焰的力量守護露水的溫柔,讓機械的堅韌承載自然的純粹——這才是百年前改造計劃的真正目的,可惜,被野心家扭曲了。”
焚蝶蘭落在水晶塔頂,翅膀扇動間,所有靈植的本源液開始逆流,重新注入各自的根係。“帶著最暖的光”不再是灼燒的火焰,而是融化冰雪的溫度;“甜的溫柔”也不再是脆弱的象征,而是滋養萬物的力量。
靈靈看著母親的機械體漸漸變得透明,融入花海,終於明白母親日記裡的深意——救贖從來不是推翻過去,而是在廢墟之上,讓所有被扭曲的本質回歸正軌。
她摘下手腕上的印記,將其化作最後一滴本源液,滴入水晶塔的核心。刹那間,整個天魂林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所有被灼燒的焦土都綻放出嫩芽,所有機械靈植都找回了自然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