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金屬板被踩得發出“咯吱”輕響，靈靈低頭，看見甜魂樹的根須正順著板縫往外鑽，嫩白色的根尖蹭過她的鞋尖，像在撒嬌。雷手裡的齒輪突然“哢嗒”一聲卡進了旁邊半塌的機械臂軸承裡，原本鏽死的關節竟緩緩轉動起來，帶起一串細碎的金屬摩擦音。）
“你看。”雷指著軸承裡滲出的淡綠色汁液，那是甜魂樹根分泌的潤滑液，“陳博士的日誌沒騙人。”他說著，從背包裡掏出工具包，開始拆卸機械臂上的鏽釘，“我們先把這截手臂修好，正好用來移栽那邊的幼苗——總不能讓它們一直擠在牆縫裡。”
靈靈蹲下身，指尖輕輕按在根須蔓延的方向，能感覺到土壤下傳來的微弱脈動，像是無數細小的心臟在跳動。她從隨身的布袋裡抓出一把混合了花粉的營養土，均勻地撒在根須周圍：“這樣它們長得更快。”陽光透過枝葉落在她手背上，映出淡淡的綠色光暈，那是晶體能量殘留的痕跡。
遠處傳來一陣“撲撲”聲，幾隻機械鳥撲棱著鐵皮翅膀落在斷牆上，它們的喙裡叼著采集來的甜魂花種子。那是雷昨晚改造的——給舊型號的偵查鳥加裝了自動播種裝置。）
“看來它們比我們還急。”靈靈笑著揮手，機械鳥們像是聽懂了，歪著金屬腦袋叫了兩聲，又振翅飛向更深處的廢墟。
雷已經拆完了第三顆鏽釘，額角滲出細汗，他用手背一抹，蹭上了幾道黑灰，倒讓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更顯眼了：“等這片區弄完，我們去修鐘樓怎麼樣？把陳博士的能量核心裝進去，說不定能讓整座城的機械都重新轉起來。”
“好啊。”靈靈仰頭看他，陽光正好落在雷的肩頭，將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不過得先教會甜魂樹，彆把齒輪當成養料啃了。”
她的話音剛落，旁邊一株幼苗突然輕輕晃了晃葉片，像是在點頭應和。根須悄悄繞過地上的齒輪，轉而纏上了旁邊的碎石塊，仿佛在證明自己已經學會了“分寸”。）
雷看得笑出聲，手裡的扳手敲了敲機械臂：“聽見沒？比某些人懂事多了。”他嘴上打趣著，動作卻放得更輕了，拆卸的速度也慢了些，像是怕驚擾了那些正在努力生長的新生命。
夕陽西沉時，第一台改造完成的“護林機械臂”終於啟動了。它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株甜魂幼苗，穩穩地栽進雷挖好的樹坑裡，動作精準又溫柔，完全不像由冰冷金屬構成。靈靈往它的能量槽裡加了一匙花粉提煉液，機械臂的指示燈立刻變成了柔和的綠色。）
“明天去東邊的廢料場看看吧。”靈靈拍了拍手上的土，眼裡映著機械臂工作的身影，“聽說那裡有台廢棄的播種機，要是能修好……”
“那就得早起。”雷收起工具，順手幫她拂去發梢的草屑，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耳垂，兩人都頓了一下，又各自彆開目光，臉上卻都泛起了熱，“我去檢查下機械鳥的電池，你把剩下的營養土收好。”
暮色漸濃，機械臂還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甜魂樹的葉片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謠。遠處的鐘樓依舊沉默，但仔細聽，似乎能聽到內部傳來極輕微的“哢嗒”聲，像是某個塵封已久的齒輪，被這新生的活力驚動，開始悄悄轉動。）
那些曾經隻存在於想象中的“平衡”，正順著根須蔓延的方向，沿著機械臂伸展的軌跡，在廢墟的每一個角落，慢慢生根、發芽，長成觸手可及的模樣。清晨的第一縷光刺破雲層，落在甜魂樹最高的枝椏上。那根纏著機械臂的枝條突然輕輕一顫，爆出一串嫩綠色的新芽，芽尖頂著晶瑩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那是機械臂運轉時逸散的能量，竟被新芽吸收，化作了生長的養分。）
雷舉著扳手的手停在半空，看著這一幕愣住了。靈靈正往播種機的儲料倉裡倒混合種子，見狀也湊了過來，指尖剛碰到新芽，機械臂突然發出“嘀”的輕響，原本冰冷的金屬表麵浮現出淡綠色的紋路，順著手臂蜿蜒向上，最終與甜魂樹的枝乾連成一片。
“它們在交換能量。”靈靈的聲音帶著驚歎，她能感覺到樹皮下流動的生命力與機械臂裡的電流正在共鳴，“就像……在握手。”
遠處的鐘樓傳來一聲沉悶的鐘鳴，驚飛了簷下的機械鳥。那是沉寂了十年的鐘聲，雷和靈靈對視一眼，扔下工具就往鐘樓跑。）
鐘樓頂層的齒輪室積滿了灰塵，中央的能量核心已經黯淡無光，但周圍的齒輪卻在輕微震動。靈靈發現，從地麵延伸上來的甜魂樹根，正順著齒輪的齒牙往上爬，根須尖端分泌的汁液滴落在齒輪軸上，原本鏽死的地方竟泛起了金屬光澤。
“是陳博士留下的共生陣法。”雷擦去核心外殼上的灰塵，露出裡麵刻著的複雜紋路，“樹的生命力能激活機械，機械的能量能滋養樹……我們之前隻做到了一半。”
靈靈從背包裡取出那顆珍藏的種子——那是她在廢墟深處找到的，據說是最後一顆純種甜魂花的種子。她小心翼翼地將種子埋進核心旁邊的土壤裡，雷則將修複好的能量導管連接到核心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鐘樓的窗欞照在種子上時，奇跡發生了。種子瞬間破土而出，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纏繞上能量核心，綻放出一朵半機械半自然的花——花瓣是溫潤的木質，花蕊卻是閃爍的電路板，花粉中混著細小的金屬顆粒，落在齒輪上，竟讓那些老舊的機械零件開始自動修複。
“平衡不是妥協。”靈靈輕聲說，看著藤蔓與導管交織成的網，“是讓樹學會用機械的能量開花，讓機械學會借樹的生命力運轉。”
鐘聲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沉悶，而是變得清亮悠長。整座城的機械裝置仿佛被喚醒，廢棄的路燈重新亮起，灑下溫暖的光；停擺的傳送帶開始緩緩轉動，將甜魂花的種子送往城市的各個角落；就連最深處的廢墟裡，也傳來了金屬摩擦的“哢嗒”聲，像是沉睡的巨人正在伸懶腰。）
雷伸手握住靈靈的手，兩人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像極了此刻城內交織共生的兩種力量。他們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那些曾經隻存在於想象中的平衡，已經在腳下這片土地上紮了根，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陪著它，慢慢長成更茂盛的模樣。掌心相貼的溫度，比春日的陽光更暖。雷看著靈靈眼裡跳動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廢墟裡見到她的樣子——那時她抱著塊斷裂的齒輪，額角還在流血，卻死死盯著遠處的甜魂花，眼神亮得驚人。
“想什麼呢？”靈靈輕輕晃了晃他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繭子，那是常年握扳手磨出的印記，帶著踏實的力量感。
雷回過神，指腹摩挲著她掌心的紋路：“在想，等甜魂花開滿全城，我們就把總部搬到鐘樓去。頂層視野好，能看見城東的麥田，還有城西的機械坊。”
“貪心鬼。”靈靈笑著抽回手，從背包裡掏出張圖紙，“我倒覺得，該把中間的廣場改成共生園。你看，這裡種甜魂樹，旁邊搭機械架，讓藤蔓順著齒輪爬，開花的時候，金屬上綴滿花瓣，肯定好看。”
圖紙上，她用彩鉛畫了棵枝繁葉茂的樹，樹乾纏著齒輪組成的螺旋梯，樹冠裡藏著間玻璃小屋，幾隻機械鳥停在枝頭，翅膀上落著真的蝴蝶。雷看得眼睛發直，半晌才憋出句：“畫得真好……比我用扳手敲出來的好看多了。”
靈靈把圖紙疊好塞給他：“不是敲出來的，是長出來的。就像樹和機械，得順著它們的性子來，急不得。”
二）
共生園的圖紙很快傳遍全城。最先響應的是機械坊的老工匠們，他們扛著工具箱找上門，說要給甜魂樹做“金屬護腰”——用鏤空的鈦合金板護住樹乾，既防蟲害，又能讓根須順著板上的孔洞往深處紮。
“這活兒精細，得用最小號的鑽頭。”老工匠眯著眼在板上畫標記，“當年給城主修機械臂時，我就琢磨著，金屬和骨頭能長在一起，樹和鐵憑啥不行？”
靈靈蹲在旁邊看他們作業，忽然指著遠處的廢鐵堆：“把那些彎曲的鋼管拿來，能不能彎成花架的形狀？讓藤蔓順著彎度爬，開花時就像瀑布。”
雷正指揮人搬運甜魂樹苗，聞言接話：“我讓焊接班弄，保證彎得比姑娘們的發帶還好看。”
消息傳到學校，孩子們扛著小鏟子跑來幫忙。最小的孩子才六歲，蹲在園子裡，小心翼翼地把機械鳥模型埋在樹根旁：“老師說，這樣小鳥就會來築巢啦。”
靈靈看著他們沾滿泥土的笑臉，忽然想起自己剛到這座城時的樣子——那時她背著把斷劍，眼裡隻有複仇的火焰，是甜魂花的香氣，一點點焐熱了心裡的冰。
三）
共生園建成那天，全城的人都來了。甜魂樹的枝葉已經爬上齒輪花架，幾朵早熟的花綴在金屬枝椏間，粉白的花瓣映著夕陽，像鍍了層金。雷站在花架下，給孩子們演示機械臂如何給樹澆水——他特意在臂端裝了個軟膠噴頭，水流灑在葉麵上，折射出細碎的彩虹。
“雷哥哥，這樹會結果子嗎？”紮羊角辮的小姑娘仰著臉問。
雷剛要回答，靈靈笑著搶話：“會啊，結的果子像齒輪，咬起來哢哧響。”
孩子們哄堂大笑，笑聲驚飛了枝頭的機械鳥，它們撲棱著翅膀，在空中盤旋成圈。老工匠摸著樹乾上的鈦合金護腰，對旁邊的人歎：“這輩子造過無數機械，還是這活兒最舒坦——你聽，齒輪轉著，樹葉響著，像在唱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