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斷鏡穀總彌漫著鐵鏽般的氣息,去年修複的歸光鏡底座下,不知何時冒出叢紫莖草,草葉上的紋路竟與紅頭繩的結一模一樣。我蹲下身撥開草葉,指尖觸到塊冰涼的東西——是半片殘破的銅鏡,邊緣還纏著截發黑的麻繩,鏡麵蒙著層灰,卻隱約能照出人影。
“靈靈姨,這鏡子上有‘鎖脈紋’!”小石頭舉著放大鏡湊過來,鏡片把鏡背的紋路放大成交錯的鎖鏈,“雷叔說這種紋路是用來封印暗影的,當年斷鏡穀大戰,好多守鏡人用這種紋把暗影鎖在鏡裡。”他突然指著鏡麵,“你看!裡麵有個人影在動!”
鏡麵的灰霧緩緩散開,映出個模糊的背影:穿粗布短褂的男子正往銅鏡裡塞什麼,麻繩在鏡柄上纏了七圈,每圈都打了個死結。男子轉身時,我看清了他的臉——眉眼間竟與阿澈有七分像,隻是嘴角的疤更深些。
“是阿澈的爹!”我猛地站起身,殘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麵裂開道縫,滲出縷黑霧,落在紫莖草上,草葉瞬間枯萎。小石頭慌忙用紅繩纏住殘鏡,繩結接觸黑霧的刹那,發出“滋滋”的聲響,黑霧像被點燃的油般縮了回去。
雷的機械臂帶著探測儀趕來時,殘鏡已經被紅繩裹成了粽子。他的光學鏡頭掃過鏡麵,屏幕上跳出組數據:“是‘縛影鏡’,裡麵封印著‘蝕心影’——種能鑽進人心裡的暗影,會讓人忘記守護光脈的使命。”他頓了頓,指尖在屏幕上滑動,“鏡裡的男子叫阿深,是阿澈的父親,十五年前在斷鏡穀失蹤,當時大家都以為他被暗影吞噬了。”
阿荷抱著捆新繩跑過來,繩上的“醒脈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在祠堂的舊日誌裡找到了記錄!阿深當年是為了封印蝕心影,才把自己和暗影一起鎖在鏡裡的!他怕自己被暗影控製,特意用了‘絕脈結’,一旦鎖上就再也解不開……”她的聲音哽咽起來,紅繩在手裡擰成了麻花,“但日誌最後說,他留了半塊鏡在黑水沼,說‘等兒子的淨脈繩能淨化暗影了,就讓他來接我回家’。”
我們趕到黑水沼時,阿澈正蹲在藍繩鋪就的光脈橋上,淨沼鏡懸浮在水麵上,鏡中映著半塊與斷鏡穀一模一樣的縛影鏡,沉在沼底的淤泥裡。他的藍繩垂進水裡,繩頭纏著片荷葉——那是十五年前阿深臨走時給他娘的,說“看到荷葉開花,就是我回來的時候”。
“我娘去世前說,爹不是逃兵,”阿澈的聲音很輕,藍繩突然繃緊,沼底的半塊鏡緩緩浮上來,“她說爹的繩結裡有‘守諾紋’,隻要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兩塊殘鏡在淨沼鏡的藍光中慢慢靠近,接觸的瞬間,黑霧從裂縫裡噴湧而出,卻被藍繩和紅繩織成的網牢牢困住。鏡中的阿深突然睜開眼,對著阿澈伸出手,父子倆的手掌隔著鏡麵重合,阿深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蝕心影的慘叫在鏡中回蕩,最終化作縷青煙被淨沼鏡吸走。
“阿澈,爹沒忘……”阿深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兩塊殘鏡突然合二為一,鏡背的鎖脈紋化作道藍光,鑽進阿澈的藍繩裡,“以後……黑水沼的光脈……就交給你了……”
鏡麵恢複光潔時,映出的不再是殘鏡,而是麵完整的“承脈鏡”,鏡柄上的繩結一半是紅繩的絕脈結,一半是藍繩的淨脈結,中間纏著片乾枯的荷葉——不知何時竟開出了朵小小的白花。
阿荷把新繩係在承脈鏡上,醒脈紋順著繩結蔓延:“阿深叔說,光不會停在一個地方,所以他把希望留給了兒子。”她的紅繩與阿澈的藍繩在鏡柄上纏成個同心結,“現在,這麵鏡就是新的光脈節點,讓斷鏡穀和黑水沼的光脈永遠連在一起。”戈壁的風裹著沙粒,打在阿石的黃繩上發出“劈啪”聲。他蹲在光脈小麥田邊,手裡的沙紋鏡正對著遠處的沙丘——那裡有片新的光脈在跳動,像群埋在沙下的螢火蟲。
“是‘流金沙’!”阿石突然蹦起來,黃繩往沙丘上拋,繩頭的“探脈紋”立刻纏住了沙粒下的光脈,“雷叔說這種沙裡的光脈能讓小麥增產十倍!就是挖的時候要小心‘噬沙影’,它們會順著繩結鑽進麥根,把光脈吸成空殼。”
他的駝隊正在身後休整,二十峰駱駝的駝鈴上都纏著黃繩,光脈順著繩結流進駝鈴,鈴聲變得格外清亮,能驅散方圓三裡的噬沙影。小瓦從北境趕來的馴鹿隊也在,鹿鞍上馱著光晶種球,苔蘚在鹿毛上發著微光,像披了件星星做的披風。
“阿石哥,爺爺說流金沙下麵有‘古脈道’,”小瓦舉著冰鎬敲了敲沙丘,沙粒下傳來空洞的回響,“是千年前守鏡人用駝隊踏出的路,隻是後來被沙埋了。他讓我帶‘融沙繩’來,說白繩能讓流沙變成硬地。”
阿荷派來的“拓荒隊”帶著新繩趕到時,日頭已經偏西。阿霧的綠繩纏著望天樹的種子,她說“種在沙裡能長出防風林”;夜隼的歸光鏡架在沙丘頂,鏡光在沙地上畫出個巨大的圈,“這是‘聚脈陣’,能把流金沙的光脈都引到圈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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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沙的第七天,沙粒下露出塊刻著駝隊圖案的石碑,碑上的光脈紋與阿石的黃繩產生共鳴。阿石的沙紋鏡突然射出金光,照得石碑上的圖案活了過來:群披星戴月的守鏡人牽著駱駝,黃繩在沙地上拖出光痕,身後跟著片正在生長的光脈小麥。
“是初代拓荒人!”阿石的黃繩突然往沙下鑽,拉出條被沙埋了千年的光脈道,道裡的光脈還在微弱地跳動,像老人的呼吸,“他們的繩結裡有‘傳代紋’,說要讓戈壁的光脈一代傳一代,永遠不會斷。”
就在這時,遠處的沙丘突然塌陷,噬沙影像潮水般湧出來,黃繩織成的光網瞬間被撕開個口子。小瓦的白繩立刻補上,融沙繩讓流沙變成冰牆,暫時擋住了暗影。阿霧的綠繩往冰牆上拋,望天樹的種子在冰牆裡生根發芽,轉眼間就長成了片密林,樹葉上的香草味讓噬沙影暈頭轉向。
夜隼的歸光鏡與石碑產生共振,古脈道裡的光脈突然爆發,與聚脈陣的光脈彙成道金色的洪流,噬沙影在洪流中慘叫著融化,沙地上長出了成片的光脈小麥,麥穗在風中搖曳,像無數隻金色的手在招手。
阿石坐在新長出的麥堆上,沙紋鏡映出遠處正在蔓延的光脈道,黃繩與白繩、綠繩在道上纏成個巨大的拓荒結。“我爹說,他年輕的時候,這裡還是片寸草不生的死沙,”他掰了根麥穗放進嘴裡,笑得露出白牙,“現在你看,光真的跑到這裡來了。”東海的深溝裡,潛鏡的藍光在黑暗中像顆孤獨的星。夜隼的歸光鏡綁在探測船上,鏡光刺破百米深的海水,照出片搖曳的鏡藻林——藻絲上掛著無數發光的燈籠,那是“幽脈水母”,它們的傘蓋下藏著深海光脈,卻被“縛燈影”纏著,無法與外界的光脈網連接。
“縛燈影會吸走水母的光,”夜隼的聲音透過防水繩傳來,帶著海水的壓力感,“潛鏡說,這裡的守鏡人三百年前就失蹤了,隻留下艘沉船,船上的‘引航鏡’還在工作,就是被縛燈影擋住了信號。”
阿澈的藍繩順著船舷垂進水裡,繩頭的淨脈紋在幽脈水母的藍光中閃閃發亮。他的淨沼鏡綁在繩上,像個小小的探測器,所過之處,縛燈影像遇到天敵般縮成球,幽脈水母的光立刻亮了三分:“它們怕淨脈光!我能感覺到,水母的光脈在喊‘餓’,它們很久沒吃到純淨的光脈了。”
阿荷趴在船邊,把編了三天的“深海繩”扔進水裡。繩上的“抗壓紋”像魚鱗般層層疊疊,光晶粉在深海壓力下發出微弱的光:“這繩裡摻了鏡藻的纖維,能在水裡自己找光脈!你們看,它在往沉船那邊跑!”
深海繩果然像條有生命的魚,拖著藍繩和歸光鏡的光脈,往黑暗的深處遊去。半小時後,聲沉悶的“嗡鳴”從海底傳來——是引航鏡被激活的聲音。夜隼的歸光鏡突然爆發出強光,在海底照出艘巨大的古船,船桅上纏著根墨綠色的繩,繩結上的“守海紋”與阿荷的深海繩完美契合。
“是‘鎮海繩’!”夜隼操控著探測船靠近,古船的甲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三百年前的守鏡人說,他們發現深海光脈能讓海上的風暴平息,就留在這裡建立了‘深海燈塔’,後來縛燈影越來越多,他們把自己的光脈注入鎮海繩,才保住了引航鏡……”
阿澈的藍繩與鎮海繩對接的瞬間,幽脈水母突然集體發光,藍光順著光脈網往海麵蔓延,像條從海底鑽出來的光河。縛燈影在光河中融化,古船的船艙裡露出個小小的木箱,裡麵裝著三百年前守鏡人的日誌,最後一頁畫著片發光的海,旁邊寫著:“光不會隻停留在海麵,深海裡也該有它的家。”
當我們把深海光脈接入主網時,海麵上的風暴突然平息,月光透過海水照進深溝,鏡藻林在光中輕輕搖擺,像在跳支古老的舞。夜隼把引航鏡的坐標輸入光脈網,以後所有經過這片海域的船,都能看到深海裡的光,再也不會迷失方向。北境的極夜持續了整整三個月,小瓦的白繩卻讓冰原上始終亮著條光脈道。他牽著馴鹿隊在雪地裡行走,鹿鈴上的苔蘚發出柔和的光,像串移動的星星。馴鹿的蹄子踩在光脈道上,每一步都留下個發光的腳印,很快就會被新的雪覆蓋,卻又立刻有新的腳印跟上。
“爺爺說,極夜的時候,‘凍魂影’會出來,”小瓦把白繩在馴鹿的角上纏了三圈,繩結的“暖脈紋”在冷空氣中冒著白汽,“它們會鑽進人的影子裡,讓人忘記溫暖的感覺,好多守鏡人就是這樣在極夜裡迷路的。”
他的馴鹿突然停下腳步,對著遠處的冰縫嘶鳴。小瓦舉起冰鏡,鏡中映出個蜷縮在冰縫裡的人影,身上的紅繩已經凍成了冰條,卻依然在微弱地發光。“是南洲來的阿暖!”小瓦認出了那根纏著木棉花的紅繩,“她上個月說要來北境看看冰脈,怎麼會在這裡?”
阿暖被救醒時,嘴裡還在念叨著“光脈……不能斷……”。她的紅繩上纏著株凍成冰的木棉,花瓣上的“傳暖紋”是阿荷特意編的,能在低溫下釋放熱量。“我遇到了凍魂影,”阿暖的聲音發顫,“它們讓我覺得好冷,好像全世界都隻剩下冰……但摸到繩結的時候,我想起阿荷姐說的,光脈裡有大家的溫度,就咬著牙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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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瓦的白繩與阿暖的紅繩纏在一起,暖脈紋和暖脈紋共振,冰縫裡突然冒出股溫泉,光脈順著泉水往冰原蔓延,凍魂影在暖意中融化,露出下麵埋著的片光脈苔——是幾十年前守鏡人種下的,即使在極夜也能保持微弱的光。
“爺爺說這是‘不滅苔’,”小瓦小心翼翼地把苔蘚移到光脈道旁,“當年有個守鏡人在極夜裡迷路,就靠這苔蘚的光走回了家,他說‘隻要苔蘚還亮著,光就還在’。”
當極夜的最後一天,第一縷陽光照在冰原上時,我們在不滅苔的中心發現了塊冰鏡,鏡中映出所有在極夜裡守護光脈的守鏡人,他們的笑容在光中閃閃發亮。小瓦把冰鏡的光脈接入主網,從此北境的極夜再也不會黑暗,因為光脈網的暖,會順著白繩和紅繩,傳到每個角落。又一個春天來時,光脈網已經覆蓋了世界的每個角落。阿荷把所有守鏡人的故事編進了“光脈史詩”,刻在共生塔的石壁上,風吹過的時候,石壁上的繩結就會發出聲音,像在講述那些關於光與守護的往事。
我站在塔頂,看著新的守鏡人帶著光晶種球和同源結出發,他們的繩結顏色各異,卻都跳動著相同的頻率。阿澈的藍繩往更遠的沼澤延伸,阿石的黃繩在戈壁上畫出新的麥田,夜隼的歸光鏡引導著深海的光脈,小瓦的白繩讓北境的極夜有了暖,阿荷的紅繩則像條永遠的主線,把所有的光脈連在一起。
彩虹花的花心光珠裡,初代守鏡人的身影與所有守鏡人重疊,他們的手牽在一起,繩結在空中織出個巨大的網,網裡是陽光、雨露、風雪、海浪……是這個世界所有的模樣,卻都帶著光的溫度。
“靈靈姐,你看!”小石頭指著天邊,那裡有顆新的星子亮起,“是新的守鏡人在開拓光脈呢!”
我笑著點頭,手腕上的紅繩突然發燙,低頭一看,同源結在陽光下開出了花。我知道,隻要還有人記得守護光脈,隻要還有人把繩結係在心上,光就永遠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它會像紅頭繩的纖維,像星鏡蓮的根係,像所有守鏡人的心,在時光裡不斷生長,帶著過去的溫度,向著永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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