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芽的指尖在光脈方舟的舷窗上劃出一道弧線,玻璃上凝結的霜花被指尖的溫度融化,露出外麵流轉的極光——藍綠星的極光與地球的不同,它像無數根發光的繩結,在天幕上反複纏繞、解開,最終織成一片流動的光網。十七歲的少女將額頭貼在冰涼的舷窗上,耳後的紅頭繩隨著飛船的輕微顛簸輕輕晃動,繩尾的銀鈴那是阿焰用脈母水母的骨片磨成的)發出細碎的聲響,與胸腔裡越來越響的心跳聲重疊。
“還有三十分鐘抵達藍綠星主基地。”駕駛艙傳來星硯的聲音,通過光脈傳導係統,帶著熟悉的電流震顫,“星芽,檢查你的‘根脈繩’。”
星芽低頭看向手腕。根脈繩是用三種纖維擰成的:紅色的是地球星鏡蓮的韌皮,銀色的是鏽星脈母草的花絲,藍色的則來自孤脈星的星蓮根莖。此刻,三種顏色的纖維正在她的腕間微微發光,像三條準備躍入深海的魚。她將繩結攥在手心,繩結裡嵌著的“憶脈晶”突然發燙,一段段影像碎片順著掌心湧入腦海——
那是星澈在鏽星裂心穀的畫麵:年輕的守鏡人跪在塵心鏡前,將穿塵繩的繩頭與鏡緣的凹槽對接,他的睫毛上結著白霜,呼出的氣在頭盔裡凝成白霧,卻在繩結亮起的瞬間,笑出了兩行眼淚。
那是阿焰在修複光脈七號時的畫麵:紅發繩纏著探測器的天線,她的手指在繩結上跳躍,像在彈奏一首隻有光脈能聽懂的曲子,當孤脈星的星蓮在屏幕上綻放時,她對著鏡頭晃了晃手腕,繩尾的觸須水母骨片鈴叮當作響:“看,它記得我們的約定。”
最後是星硯的畫麵:祖父坐在漠北共生塔的圖書館裡,手裡捧著本泛黃的筆記,封麵上的紅頭繩已經褪色成淺粉色。他的手指劃過“林溪”兩個字,輕聲說:“每個繩結都是一段記憶的錨點,丟了繩,就像船沒了錨,會在時光裡漂走的。”
“根脈繩狀態穩定。”星芽對著領口的麥克風說,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將繩結重新係好,這次打的是“三世結”——第一圈代表地球的先輩,第二圈代表鏽星的星澈與阿焰,第三圈則留給她自己和未來的守鏡人。
光脈方舟穿過藍綠星的大氣層時,顛簸突然加劇。舷窗外的極光突然變得紊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攪亂的絲線。警報聲在艙內響起,紅色的警示燈映在每個人的臉上。
“是‘脈流漩渦’!”星硯的聲音帶著急促,“藍綠星的光脈網在排斥外來信號,可能是因為我們攜帶了三種星球的光脈纖維!”
星芽的根脈繩突然劇烈抖動,三種顏色的纖維開始相互纏繞、收緊,勒得她手腕生疼。憶脈晶裡的畫麵變得混亂——星澈的穿塵繩在星骸影的蝕光波中寸寸斷裂,阿焰的觸須繩被星雲影障吞噬,星硯的筆記在火中卷曲……
“彆信它!”星芽猛地閉上眼,想起臨行前祖父教她的“定脈訣”。這是種通過心跳頻率穩定繩結的技巧,口訣很簡單:“心定如錨,繩穩如脈。”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心跳與繩結的振動同步。起初像在狂風中穩住一根搖晃的蘆葦,但當她想起星澈在鏽星說的“繩結會記得每個用力活下去的瞬間”,想起阿焰在日誌裡寫的“光脈的本質不是對抗,是共鳴”,想起祖父係在她書包上的第一根紅頭繩——那根繩上的結打得歪歪扭扭,卻在她第一次獨自穿過黑水沼時,發出過溫暖的光。
漸漸地,腕間的疼痛減輕了。根脈繩的振動變得平緩,三種顏色的纖維開始和諧地交織,像三條彙入同一條河的溪流。舷窗外,紊亂的極光也隨之平息,重新織成有序的光網,在方舟下方鋪就一條金色的航道。
“脈流漩渦消失了!”駕駛艙傳來歡呼,“主基地的信號接收到了,他們說看到我們了!”
星芽再次看向舷窗,藍綠星的主基地像一朵盛開在雪原上的金屬蓮花,無數根光脈導管從蓮花中心延伸出去,紮進大地深處。最讓她心頭一顫的是,基地的塔尖上,飄揚著一根巨大的紅頭繩,繩尾的銀鈴在風中搖曳,發出的聲音與她腕間的鈴音一模一樣。
“那是‘引航繩’,”星硯的聲音重新變得沉穩,“每個新星球的第一座基地,都會豎起這樣一根繩,讓後來者知道,這裡有人在等他們。”
當光脈方舟的艙門打開,星芽踩著舷梯踏上藍綠星的土地時,她的根脈繩突然向前繃緊,指向基地廣場中央的一座石碑。石碑上刻著一行字,是用地球的簡體字寫的:“此處距漠北共生塔,17光年;距人心,零光年。”
石碑前站著位白發老人,他的胸前掛著根磨損嚴重的紅頭繩,繩頭係著塊小小的木牌,上麵刻著“小石頭”三個字。看到星芽的瞬間,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他顫抖著解開木牌,露出背麵的刻痕——那是個歪歪扭扭的“溪”字。
“我等你們很久了。”老人的聲音像被風沙磨過的石頭,卻帶著滾燙的溫度,“林溪姐說,總有一天,會有帶著三種光的孩子來這裡,她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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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芽的根脈繩突然自動解開,紅色的纖維飛向老人的木牌,銀色的纖維紮進石碑的土壤裡,藍色的纖維則飄向基地的引航繩。三種顏色在空中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三世結,陽光穿過繩結,在雪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無數顆跳動的心臟。
她知道,這不是結束。當她的心跳與藍綠星的光脈共振的那一刻,當根脈繩的纖維開始在異星的土地上紮根的那一刻,一個新的故事,已經在繩結的顫動中,悄然開始了。而這個故事裡,會有星澈的堅韌,有阿焰的聰慧,有星硯的溫柔,有林溪姐未曾說出口的期待,還有無數個像小石頭這樣的普通人,在時光裡默默守護的、關於光與繩的約定。藍綠星的“晨霧季”來得比星圖預測的早了三天。星芽是被凍醒的——她的睡袋被一種帶著薄荷味的寒氣浸透,睜眼時,看到帳篷頂結著一層透明的冰晶,像無數個倒掛的小鏡子,映著外麵淡淡的天光。
“醒了?”帳篷簾被拉開,帶著霜花的空氣湧了進來。小石頭的孫子,如今已是藍綠星基地的老守鏡人石硯,手裡捧著個陶碗,碗裡冒著白氣,“來碗‘脈母粥’,用脈母水母的卵和本地的星麥煮的,暖暖身子。”
星芽接過陶碗,指尖觸到碗壁的紋路,突然愣住——那是“守鏡紋”,但比她在地球見過的多出幾處細小的分支,像在原有基礎上長出了新的根須。“這紋路……”
“是你阿焰前輩改的,”石硯在她身邊坐下,往火塘裡添了塊“光脈炭”——這種炭是用星脈草的根莖燒製的,燃燒時會發出淡淡的藍光,“她說藍綠星的脈母水母比地球的多了個‘共鳴腔’,繩結得跟著變,不然鎮不住那些小家夥。”
他說的“小家夥”,此刻正貼在帳篷的內壁上。數十隻半透明的脈母水母像果凍一樣蠕動著,它們的傘蓋邊緣長著細小的觸須,觸須上的光點隨著光脈炭的燃燒節奏閃爍。這是藍綠星特有的“共生現象”——脈母水母會依附在守鏡人的住所周圍,用它們的共鳴腔放大光脈信號,作為回報,守鏡人要定期給它們喂食星麥粉。
但今天,這些小家夥的光點閃爍得有些紊亂。星芽舀粥的勺子頓在半空:“它們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