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棘往灶膛添的那塊柴,是從歸燕號殘骸裡撿來的老鬆木。當年父親在日誌裡寫過:“這木頭燒起來有股鬆脂香,能壓得住礦洞的潮氣。”此刻火苗卷著木柴,把他的影子投在味脈屏上,和屏上蔓延的同心紋重疊在一塊,像棵紮了根的樹。
春丫抱著《味脈家譜》進來時,正撞見鐵棘對著屏幕發呆。屏上的同心紋已經蔓延到第十五顆星球,最新亮起的是顆被冰層覆蓋的“寒星”,節點負責人是個叫冰棱的姑娘,發過來的味料是“冰芯蜜”——從冰層深處挖出來的天然蜂蜜,甜得帶著點冰碴子。
“冰棱姐姐說,她們的蜜得配著鏽星的礦鹽才不齁。”春丫把剛記錄好的味料筆記遞過去,紙上畫著個冰碴子裹著鹽粒的小圖標,“您看這配比表,她試了二十七次才找到最合適的——一勺蜜配三指節鹽。”
鐵棘接過筆記,指尖劃過“二十七次”那行字,突然想起父親當年調試礦鹽配比時,也是這樣在筆記本上畫滿歪歪扭扭的叉。他往麵團裡加了勺寒星冰芯蜜,又捏了點老礦鹽,揉麵的力道不自覺放輕了:“二十七次……跟你奶奶當年種第一茬麥子時一個倔脾氣。”
灶膛的火劈啪響,把餅香烘得愈發濃鬱。春丫突然指著味脈屏:“寒星的紋路上色了!是淡藍色的,跟冰棱姐姐的頭發一樣!”
屏幕上,代表寒星的藍線正慢慢滲進鏽星的銀線裡,像冰化成水融進河裡。鐵棘把烤好的餅放進傳輸器時,聽見冰棱在那頭笑:“這味像抱著團火啃冰棱,又暖又清——你們的礦鹽真能‘扛事’。”味脈網絡擴展到第二十顆星球時,出了樁怪事——來自“霧星”的甜味在傳輸中丟了。霧星是顆被濃霧籠罩的星球,那裡的人擅長用霧氣釀“霧蜜”,甜得像化不開的雲,可傳送到一半,甜味突然淡得幾乎看不見,隻剩點霧蒙蒙的白氣在味脈屏上飄。
“是霧星的霧太輕,抓不住味。”老周帶著地球的“沉糖”趕來了,那是種熬得極稠的麥芽糖,能像石頭一樣沉在罐底,“得用沉味把它墜住。”他往霧蜜裡拌了勺沉糖,糖漿拉出的絲能在碗裡繞三圈,“我奶奶說,飄的東西得用實的鎮著。”
鐵棘卻往麵團裡加了把鏽星的“鐵星砂”——那是礦砂磨成的粉,比普通沙子重三倍。“光鎮不行,得讓它紮根。”他把麵團拍得咚咚響,“這砂子裡有礦脈的氣,能勾著霧蜜彆走丟。”
春丫舉著追蹤儀跟在霧星的味脈後麵跑,看著那團白霧在屏幕上晃悠,突然喊:“它往暖星跑了!暖星的紅紋在招手呢!”
暖星的味脈負責人是個叫赤陽的小夥子,總愛光著膀子在火山口邊烤餅,他們的特色是“火山蜜”,甜得帶著點焦香。此刻他正舉著塊烤糊的餅對著傳輸器:“剛才瞅見團白霧飄過來,我往裡麵裹了勺火山蜜,你們猜怎麼著?它不飄了!”
味脈屏上,霧星的白霧正被暖星的紅線纏成個紅裡透白的球,慢慢沉進鏽星的銀線裡。赤陽咬了口鐵棘送去的餅,突然咳嗽起來:“哎喲這鹽!像咬到塊小隕石!”
鐵棘在那頭笑:“不狠點鎮著,你的火山蜜和霧蜜早跑沒影了。”他看著屏幕上三色交織的紋路,突然明白父親說的“味道要像繩子,得有粗有細才擰得緊”是什麼意思。《味脈家譜》在第三十顆星球加入時,換了本更大的本子。春丫在封麵上畫了棵大樹,每個星球都是片葉子,葉脈就是味脈的同心紋,樹乾上刻著所有參與者的名字——鐵棘、阿橘、冰棱、赤陽、李博士……連老礦工和秋嬸的名字都被她補在了最下麵,像樹的老根。
“這是‘味脈樹’。”春丫舉著本子給大家看,樹乾上還畫了圈圈年輪,每圈都標著日期,“第一圈是新星3號的麥香,第二圈是橙星的橘瓣,第三圈……”
“是寒星的冰芯蜜和暖星的火山蜜打架那次。”鐵棘接過話,指尖點在第三圈年輪上,那裡畫著個冰球裹著火焰的小圖標,“那次你冰棱姐姐和赤陽哥哥吵了三小時,最後發現一勺鹽能讓他倆的蜜和平共處。”
味脈屏突然彈出條新消息,是來自“星塵港”的——那是個建在星際空間站裡的新節點,負責人是群年輕的宇航員,他們用太空種植的“星麥”做麥粉,說要“讓味脈長到星星外麵去”。
“我們的星麥總發飄,”宇航員小星舉著袋麥粉對著屏幕,麥粉在失重環境下像團雲,“烤出來的餅沒根,你們能給點‘沉味’嗎?”
鐵棘往傳輸器裡放了塊摻了鐵星砂的麥餅:“咬著試試——這餅裡有鏽星的礦根,再飄也能拽住。”老周則送了罐沉糖:“抹在餅上,甜得紮實。”
三天後,星塵港傳回消息,小星舉著塊咬了半口的餅,背景是旋轉的地球:“這餅能在太空站裡‘站’著!沉得很!我們給它起名叫‘根餅’——味道有根,走到哪都不怕丟。”
味脈屏上,代表星塵港的銀線從地球的金線裡伸出來,慢慢纏上鏽星的主線,像棵樹長出了伸向太空的枝丫。鐵棘六十歲那年,味脈網絡覆蓋了第一百顆星球。春丫已經成了味脈聯盟的負責人,她帶著新收的徒弟們來鏽星看望鐵棘時,老人正蹲在老礦洞改造成的廚房裡,往麵團裡加礦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師傅,您看這新節點的紋色!”徒弟舉著味脈屏跑進來,屏幕上,第一百顆星球的紋路是金色的,像陽光灑在河麵上,“是‘光星’的,他們用恒星光曬的糖,甜得發亮!”
鐵棘沒抬頭,隻是把餅坯放進烤箱。烤箱還是當年父親留下的舊款,鐵皮上的鏽跡像幅天然的星圖。“光星的糖太跳,得用老礦鹽壓一壓。”他說話的語速慢了,可揉麵的力道一點沒減,“就像你阿橘阿姨的橘瓣醬,當年也得靠這鹽收著性子。”
春丫看著師傅鬢角的白霜,突然發現他揉麵的手背上,青筋像極了味脈屏上蔓延的紋路。她往灶膛裡添了塊老鬆木,火光照亮了牆上掛著的《味脈家譜》——那本大本子已經續到了第十五冊,每一頁都畫滿了不同顏色的同心紋,像片縮微的星河。
“星塵港的小星帶徒弟來看您了,”春丫輕聲說,“他們想錄您揉麵的聲音,說要當‘味脈搖籃曲’。”
鐵棘笑了,烤箱“叮”的一聲彈出烤好的餅,餅上的同心紋一圈圈擴散,像漣漪蕩開。“告訴他們,”他拿起塊餅,遞給出神的徒弟,“味道的事,急不得。你看這餅,火小了生,火大了焦,得等它自己慢慢熟——就像當年你追著跑丟的霧蜜跑了三整天,急得哭鼻子,最後還不是靠老礦鹽把它勾回來了?”
徒弟咬了口餅,突然發現餅心嵌著顆小小的礦鹽粒,甜裡裹著點沉厚的鹹,像被灶火暖透的老故事。味脈屏上,第一百顆星球的金色紋路正緩緩融進主線,整個星圖亮得像落滿了糖粒。
灶膛的火還在劈啪響,把鐵棘的影子投在牆上,和味脈屏上蔓延的星河重疊在一塊,像棵永遠在生長的樹——根紮在鏽星的礦土裡,枝葉卻伸向了整個宇宙。
喜歡萬尾妖王的影新書請大家收藏:()萬尾妖王的影新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