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環的叮當聲被風揉碎，灑在下山的路上。石牙走在中間，左手邊是老李，右手邊是小張，阿影騎著影翼獸低空護著隊尾，小狐狸蹲在石牙的肩膀上，尾巴卷著鐵環，時不時用鼻尖蹭蹭環上的印記——它好像也知道，這些印記拚出的圓，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石牙哥，你看那朵花！”小張突然指著路邊，一朵淡金色的花正從石縫裡鑽出來，花瓣邊緣的鋸齒和老李葉子的鋸齒一模一樣，花心還嵌著個小小的鐵環凹痕，“是老李的花！它長出來了！”
老李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花瓣，花瓣輕輕顫動，蹭了蹭他的指尖，像在撒嬌。“這憶痕石的力量，比咱們想的還厲害。”他感慨道，“不僅能顯記憶，還能把念想種進土裡。”
石牙也蹲下來，看著那朵花。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娘總把他刻了歪歪扭扭名字的木牌埋在老槐樹下，說“埋下了，就長在這兒了，跑不了”。現在想來，娘說的“跑不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念想紮了根，就成了家的一部分。
“前麵有動靜。”阿影突然低聲道，影翼獸的膜翼繃緊，泛出警戒的藍光。
眾人立刻戒備，放慢腳步。轉過一道彎，前方出現一片竹林，竹林深處隱約有綠光閃爍，還夾雜著細碎的嗚咽聲。
“是‘竹精’。”老李從背包裡掏出本泛黃的冊子，翻到某一頁，“記載說這一帶的竹精以執念為食，會模仿人心底最牽掛的聲音，引人入幻境。”冊子上畫著個細長的綠色身影，沒有五官，隻有竹葉組成的頭發，手裡拿著根竹笛。
話音剛落，竹林裡就傳來個蒼老的聲音，像石牙的奶奶：“阿牙，奶奶的拐杖找不到了，你幫奶奶找找好不好？”
石牙的心猛地一揪。奶奶去世前，確實總念叨拐杖找不到，後來他才知道，奶奶是怕自己走後，沒人提醒他天冷加衣，故意說拐杖丟了，讓他常回家看看。
“彆信！是幻境！”老李低喝一聲，掏出個小小的布包，裡麵是曬乾的艾草，“竹精怕艾草的味道！”
石牙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握緊手腕上的鐵環，環上的印記在光裡轉動，小狐狸的牙印發出淡淡的紅光，老李的葉子泛著綠光，小張的石頭光閃著藍光，他自己的月牙痕則是溫暖的橙光——四種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盾，擋在他身前。
“阿牙，你不幫奶奶了嗎？”奶奶的聲音帶著哭腔，聽得人心頭發酸。
石牙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奶奶，我記得你的拐杖放在門後的陶罐裡，我下次回去給你擦擦。但現在我不能過去，我身邊有很重要的人，我們要一起回家。”
他說完，光盾上的橙光突然大盛，像個小太陽，照得竹林都亮了幾分。竹林裡的嗚咽聲頓了頓，似乎有些困惑。
就在這時，小張突然“啊”了一聲，朝著竹林深處跑去：“娘！我看見你了！”他的帆布包上，歪頭鳥的眼睛閃著紅光，顯然是被幻境影響了。
“小張！”老李急得大喊，想追上去，卻被突然冒出來的竹藤纏住了腳。
石牙立刻追了上去，同時對阿影喊道：“照顧好老李！”
小張跑得飛快，嘴裡不停喊著“娘”，眼睛直勾勾的，顯然已經完全陷入了幻境。石牙能看到他頭頂有團綠色的霧氣，正往他的七竅裡鑽——那是竹精在吸取他的執念。
“小張！看看你的包！”石牙大喊，同時晃動手腕，鐵環上的印記光盾朝著小張飛去。
小張迷迷糊糊地低頭，看到了包上的歪頭鳥補丁。那是他娘給他縫的，娘說：“出門在外，看到這鳥，就像娘在看著你，彆犯傻。”
“娘……不會讓我亂跑的……”小張喃喃自語，頭頂的綠色霧氣開始消散。
竹精見幻境被破，憤怒地尖叫一聲，從竹林裡衝了出來。它比畫冊上畫的更高大，竹葉頭發瘋狂舞動，手裡的竹笛吹出刺耳的聲音，震得人頭暈目眩。
“就是現在！”石牙大喊，同時將鐵環舉過頭頂，“印記，合！”
鐵環上的印記們立刻響應，小狐狸的牙印紅光暴漲，老李的葉子綠光盎然，小張的石頭光藍光璀璨，石牙的月牙痕橙光奪目——四種光再次融合，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球，朝著竹精砸去。
“嗷——！”竹精被光球擊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融化，最後化作一灘綠色的汁液，滲入了土裡。
竹林恢複了平靜，隻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小張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看到石牙跑過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石牙哥，對不起，我……”
“沒事。”石牙扶起他，“誰都有牽掛的人，不丟人。”他晃了晃手腕，鐵環上的印記們還在光裡跳動，“你看，你的石頭光更亮了，它在誇你呢。”
小張湊過去看，果然，石頭光比之前亮了不少，還調皮地蹭了蹭旁邊的月牙痕。他突然覺得，這個鐵環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有了溫度，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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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和阿影也趕了過來，老李手裡拿著艾草，看到竹精消失，鬆了口氣：“這竹精雖然害人，但也不算壞透，它隻是太孤單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阿影的影翼獸用膜翼指了指竹精消失的地方，那裡長出了一株小小的綠芽，芽尖上頂著個迷你的竹笛。
“它也想有個家啊。”石牙輕聲說，“我們走吧，彆打擾它了。”
他們繼續下山，鐵環的叮當聲和腳步聲、竹葉的沙沙聲、小狐狸的輕叫聲混在一起，像一首溫柔的歌。
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幾種妖怪：
樹妖“年輪”：能控製樹木生長，用年輪展示人的過往。它讓石牙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跟爹學打鐵的樣子，爹的大手握著他的小手，在鐵砧上敲出第一個歪歪扭扭的鐵環；讓小張看到了娘在燈下給他縫補丁的樣子，娘的眼睛不好，針腳歪歪扭扭，卻縫得特彆結實；讓老李看到了年輕時和戰友們一起守邊關的樣子，大家圍坐在篝火旁，分享著一塊乾硬的餅，笑得比誰都開心。樹妖被他們的記憶感動，送給他們一片能顯示最近危險的“預警葉”。
水怪“漣漪”：能在水麵製造鏡像，鏡像裡是人的未來。石牙在鏡像裡看到，老槐樹上的槐花越來越多，不僅有他們現在的腳印，還有很多陌生的腳印，像是新加入的夥伴；小張看到自己縫的補丁在槐樹上開成了一片花海，每個補丁上都繡著不同的笑臉；老李看到自己的葉子旁邊，多了片更小巧的葉子，像是他從未見過的孫女的。水怪告訴他們，未來不是固定的，是靠現在的每一步走出來的，它送給他們一瓶“清鏡水”，能照出偽裝的敵人。
風妖“呼嘯”：能吹散人的記憶，卻吹不散真正的羈絆。它試圖吹散石牙對娘的記憶，卻被鐵環上的月牙痕發出的橙光擋住了；它想吹散小張對娘的思念，卻被帆布包上的歪頭鳥補丁發出的紅光擊退了；它想吹散老李對戰友的懷念，卻被他手裡的艾草發出的綠光趕跑了。風妖失敗後，送給他們一袋“定憶沙”，撒在身上，能防止記憶被篡改。
每遇到一種妖怪，鐵環上就會多一個新的印記，樹妖的預警葉、水怪的清鏡水、風妖的定憶沙……這些印記和之前的印記一起，在光裡跳著舞，拚出的圓越來越完整，越來越明亮。
下山的時候，夕陽正好落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串糖葫蘆，串在一起。
石牙低頭看手腕，鐵環上的印記們在光裡跳得更歡了。小狐狸的牙印碰著老李的葉子，葉子挨著他自己的月牙痕，旁邊擠著小張的石頭光，樹妖的預警葉、水怪的清鏡水、風妖的定憶沙……它們不再是零散的記號，而是拚出了個完整的圓，像個被星光填滿的家。
“到家了。”老李突然說，指著前方。
石牙抬頭，看到了熟悉的村落，村口的老槐樹鬱鬱蔥蔥，樹下站著個婦人，正朝著他們揮手，正是石牙記憶裡的娘。小張的娘也在旁邊，手裡拿著針線，像是在等著給小張補包；老李的老戰友們坐在石碾子上，笑著朝他們招手。
小狐狸從石牙的肩膀上跳下來，叼著鐵環，朝著村子跑去。鐵環的叮當聲變得歡快起來，像在唱歌。
石牙、老李、小張、阿影相視一笑，加快了腳步。
他們的腳印，在夕陽下連成一串，通向那個被星光填滿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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