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葉在月光下泛著銀灰的光,從甜水井一直鋪到破廟門口,像誰用掃帚仔細掃過,連一片歪的都沒有。石牙踩著葉子往前走,腳下發出“沙沙”的輕響,鐵環在掌心微微發燙,光圓裡的五瓣花又亮了些,花心的“兵符”殘字正慢慢拚湊——還差最後一筆,就能連成“鎮水兵符大”五個字。
“這鐘聲不對勁。”阿影的星芒刃斜握在手裡,刃麵映著廟門的輪廓,“破廟的鐘十年前就被雷劈碎了,現在掛在梁上的是塊鐵皮,敲不出這聲兒。”
老李往廟門裡探了探頭,酒葫蘆的塞子被他咬得坑坑窪窪:“是‘鐘魂’。陳大爺的手記裡提過,有些老物件用得久了,沾了太多人的念想,碎了也能自己響——響的時候,就是有未了的心事。”
王丫兒突然抓住石牙的衣角,指尖冰涼:“你聽……鐘聲裡有人說話。”
眾人屏住呼吸,果然聽見鐵皮鐘的“哐當”聲裡,裹著個沙啞的男聲,斷斷續續的,像被風撕成了碎片:“……兵符……藏在……碑後……護好……”
“是將軍的聲音!”小張突然喊,他竹籃裡的兵符碎片正微微震顫,“我爺爺說,當年鎮守甜水村的趙將軍,嗓子在戰場上被煙熏壞了,說話就這聲兒!”
廟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門軸上的鐵鏽落了一地,像撒了把紅土。院子裡的雜草長得比人高,卻在正中間留出條筆直的路,通向正殿的鎮水碑——碑上刻著的“大明天啟三年”字樣,被風雨侵蝕得模糊,卻在碑腳處隱約能看見個“趙”字。
石牙的鐵環突然飛了起來,懸在鎮水碑前,光圓往碑身罩去,暖光掃過的地方,碑麵滲出細密的水珠,像在出汗。“後麵是空的。”他伸手敲了敲碑體,回聲發悶,“有夾層。”
阿影的星芒刃抵住碑縫,輕輕一撬,“哢嚓”一聲,碑體側麵裂開道縫,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裡麵飄出股淡淡的血腥味,混著陳舊的墨香。石牙掏出火折子往洞裡照,火光裡映出個褪色的木盒,盒蓋上纏著圈紅綢,和甜水井裡找到的嫁衣碎片是同一塊料子——針腳一模一樣,連鴛鴦翅膀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繡娘的盒子。”王丫兒的聲音發顫,伸手想去拿,卻被石牙按住。
“等等。”鐵環的光圓往盒底探了探,暖光在洞壁上投出個模糊的影子,像個人蜷縮在裡麵,“底下有東西。”
阿影用星芒刃勾住木盒的提手,慢慢往外拽。盒子剛離開洞口,就聽見“咚”的一聲,個鏽跡斑斑的鐵匣子從洞裡滾了出來,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匣蓋摔開,裡麵露出最後一塊兵符碎片,上麵刻著個完整的“大”字,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沒乾透的血。
“還有信!”小張撿起從鐵匣裡掉出的紙卷,紙頁黃得像枯葉,卻異常結實,上麵的字跡力透紙背,墨色發黑,細看竟不是墨——是摻了血的朱砂。
王丫兒湊過去念,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帶著哭腔:“……吾妻繡娘,見字如麵。兵符已分五處藏好,甜水村乃咽喉要道,絕不能落入侵略者之手。吾身中數箭,恐難歸……汝嫁衣紅綢,吾已纏於匣上,見綢如見吾……若吾兒長大,告之……爹守的不是碑,是家……”
“趙將軍是繡娘的夫君!”石牙突然明白,“他沒戰死,是藏在碑後,臨死前把兵符藏好,還寫了這封信……”
鐵環的光圓突然炸開,五塊兵符碎片自動飛了起來,在半空拚合成完整的“鎮水兵符大”五個字,金光閃閃的,映得滿廟都是亮的。碎片拚接的地方,滲出淡淡的紅光,像在流血——那是趙將軍未涼的血,也是繡娘等了一輩子的念想。
“哐——”梁上的鐵皮鐘又響了,這次的聲音格外清亮,鐘聲裡的男聲變得清晰:“謝……諸位……”天亮時,石牙他們把兵符合成的令牌放在鎮水碑前,又將趙將軍的血書小心地收好,準備交給縣太爺,讓朝廷知道這位無名將軍的事。王丫兒把甜水井裡找到的銀簪插在碑前的土裡,簪頭的珍珠在朝陽下閃著光,像滴沒乾的淚。
“鐘不響了。”小張抬頭看梁上的鐵皮,那鐵皮不知何時裂開了道縫,陽光從縫裡漏下來,落在地上,像條金線,“它的心事了了。”
老李往碑前倒了碗酒,酒液滲進土裡,冒出細小的泡:“趙將軍,你放心,這兵符我們交到該交的人手裡,保準甜水村以後平平安安的。”
阿影的星芒刃在碑上輕輕敲了敲,刃麵映出五個人的影子,緊緊挨在一起:“以前總覺得‘守護’是句空話,現在才懂,就是有人願意把兵符藏進碑後,把嫁衣投進井裡,把念想纏在鐘上——這些沒說出口的,才是最沉的守護。”
石牙摸著鐵環,光圓裡的五瓣花終於完整了,花心的“家”字亮得像團火。他想起趙將軍血書裡的話“爹守的不是碑,是家”,突然明白,他們一路找的哪裡是兵符,是那些散落在時光裡的、沒涼透的心意——磨盤記著鐵匠的約定,井魂守著繡娘的等待,殘鐘纏著將軍的牽掛,而這些心意湊在一起,就是比兵符更硬的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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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門外的槐樹葉不知何時被風吹散了,卻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印記,像誰用指尖寫的“謝”字。離開破廟時,石牙回頭望了眼,裂開的鐵皮鐘正往下掉碎片,陽光透過碎片的縫隙,在地上拚出個模糊的鴛鴦圖案——像繡娘嫁衣上的那對。王丫兒把銀簪從土裡拔出來,小心地彆回發髻,簪頭的珍珠沾了點泥土,卻更亮了。
“下一站是落雁坡。”小張翻看著陳大爺的手記,手指點在“石頭記”那一頁,“上麵說,那裡的石頭能顯影,把埋在底下的東西照出來,就像鏡子。”
阿影的星芒刃在陽光下泛著光,刃麵映出五個人的腳印,從廟門一直延伸到遠方,像串沒斷的珠子:“不管是記名字的石頭,還是彆的什麼,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李的酒葫蘆空了,他卻沒再灌酒,隻是摸了摸葫蘆的紋路,像是在跟裡麵的“老夥計”說話:“走慢點,讓趙將軍和繡娘再看看咱們——他們等了那麼久,該多看兩眼好日子。”
石牙握緊鐵環,光圓在五人頭頂轉了個圈,暖光落在每個人的肩頭,像披上了層薄紗。他突然想起爹刻環時說的話:“好東西不用說話,就像這鐵環,裝著多少念想,就有多少光。”
現在他信了。這光裡,有鐵匠的鑿子,有繡娘的金線,有將軍的血,有磨盤的轉,有井魂的淚,還有他們這一路的腳印——這些湊在一起,比任何兵符都管用,比任何鎧甲都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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