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河的水流過石叔的指縫,帶著老槐樹的清香,落在那株新出的槐樹苗上。芽尖的水珠顫了顫,順著嫩綠的莖稈滑進泥土,像給這株新生命喂下第一口乳汁。石叔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芽尖——比嬰兒的皮膚還軟,卻透著股鑽勁兒,仿佛下一秒就要掙開泥土的束縛,往天上躥。
“石叔,學堂的孩子們等著您講‘地脈保衛戰’呢。”阿木舉著個竹編的小籃子跑過來,裡麵裝著剛蒸好的槐花糕,熱氣裹著甜香,在河麵上氤氳成一片白霧,“新來的先生說,要把您打退蝕能者的事寫進課本,讓以後的孩子都記得。”
石叔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泥:“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他望著遠處正在修補地脈監測儀的護衛隊成員——蟒猴族的阿攀正蹲在老槐樹上,用特製的樹膠粘合儀器外殼,那樹膠是用裂地巨龍留下的地脈泉水泡製的,粘性比尋常樹膠強十倍;獺人族的阿遊則在甜水河裡放著用蘆葦編的“地脈探測器”,探測器上的蘆葦穗會隨著地脈能量的流動搖晃,比銅製儀器還靈敏。
“先生要寫,就寫他們。”石叔接過槐花糕,遞給阿木一塊,“寫阿攀為了護儀器,胳膊被蝕能者的黑霧燙出燎泡;寫阿遊在暗河裡憋了一炷香,硬是沒讓能量線被徹底切斷。這些才是該記著的。”
阿木咬著槐花糕,突然指著河對岸:“您看!是禁魔石林的石角鹿!”
石角鹿站在對岸的山坡上,頭上的新角已經長成,像兩座覆著青苔的石峰。它的身邊跟著幾隻小鹿,角上還沒長全,像頂著幾顆圓潤的鵝卵石。看見石叔,石角鹿低下頭,用鼻子蹭了蹭身邊的小鹿,像是在說“看,這就是守護地脈的人”。
“它帶孩子來認門了。”石叔笑著揮手,“以後啊,守護的擔子,該讓這些小家夥也學著挑挑了。”學堂就設在老槐樹下,幾十塊青石拚成的課桌上,擺著孩子們用槐樹葉做的筆記本。先生是位從遠方來的老秀才,據說年輕時在禁魔石林躲過魔法災難,被石角鹿救過,所以特意來甜水村教書,不要分文,隻求能在槐樹下安度晚年。
“今天我們不講蝕能者,講‘根’。”老秀才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大大的“根”字,“甜水河的根在雪山,老槐樹的根在地脈,我們人的根呢?”
最小的芽兒舉著胖嘟嘟的小手,含混不清地說:“在……在娘懷裡!”
孩子們哄堂大笑,石叔站在樹後也忍不住笑了。老秀才卻點點頭:“說得好。娘的懷裡是根,村裡的老槐樹是根,石牙太爺爺留下的木牌是根,甚至石角鹿、裂地巨龍,都是我們的根。根多了,風再大也吹不倒。”
他指著地脈監測儀上跳動的指針:“你們看,地脈的能量為什麼能恢複得這麼快?不是因為我們打退了蝕能者,是因為每株莊稼、每口水井、每個人心裡的念想,都在給它添勁兒。就像這株新槐樹,看著小,可它的根,早就和老槐樹的根纏在一起了。”
課講到一半,蟒猴族的阿攀突然從樹上滑下來,手裡舉著片芭蕉葉:“石叔,南邊的‘風語穀’發來消息,說有群迷路的瓦斯塔亞幼崽,被魔法風暴困住了,想請我們幫忙。”
風語穀是瓦斯塔亞的聚居地,當年甜水村受蝕能者侵擾時,他們曾派過護衛隊支援。石叔立刻召集護衛隊:“阿遊帶獺人族的人備船,走甜水河順流而下,速度快;阿攀帶蟒猴族的人從陸路走,沿途標記安全路線;先生,麻煩您照看村裡的孩子。”
“放心去吧。”老秀才捋著胡須,“我給孩子們講您當年怎麼幫蟒猴族修補樹屋,讓他們知道,根連著根,就該互相幫襯。”
石叔臨走前,特意去看了那株新槐樹。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在新槐樹苗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像給它鍍了層金。他想起石牙爺爺日記裡的最後一句話:“所謂傳承,不是把故事刻在石頭上,是讓每個新生命,都帶著舊時光的溫度長大。”甜水河的船行得又穩又快,獺人族的阿遊站在船頭,手裡握著蘆葦探測器,蘆葦穗指向的方向,就是魔法風暴最薄弱的地方。石叔坐在船艙裡,看著窗外掠過的河岸——那裡種滿了從禁魔石林移栽的“無魔草”,草葉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能淨化路過的魔法汙染。
“石叔,您看!”阿遊突然喊道,船前方的水麵上,出現了一群銀色的魚,正逆著水流往風語穀的方向遊,“是‘引路魚’!風語穀的瓦斯塔亞說過,它們會給迷路的人帶路。”
船順著魚群的方向走,果然避開了魔法風暴最密集的區域。快到風語穀時,遠遠看見蟒猴族的阿攀正站在山崖上,用樹膠在岩石上畫著發光的標記——那是甜水村特有的“安全符”,能擋住低級的魔法衝擊。
被困的瓦斯塔亞幼崽裡,有蟒猴族的、獺人族的,還有幾隻長著狐狸尾巴的“狐人族”,最小的一隻腿被魔法碎片劃傷了,正縮在石頭後發抖。阿遊趕緊從船上取下用裂地巨龍地脈泉水泡過的草藥,敷在幼崽的傷口上,傷口立刻冒出白煙,疼痛緩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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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怕,我們是甜水村的人。”石叔蹲下身,輕輕摸了摸狐人族幼崽的頭,“你們的長輩說過,甜水河的水和你們穀裡的泉水是連著的,我們是一家人。”
幼崽怯生生地抬起頭,眼睛像風語穀的星星:“真的?奶奶說,以前有個叫石牙的人類爺爺,幫我們修過風語石,讓它能聽得更遠。”
石叔心裡一暖。原來那些被記住的好,真的會像地脈的根一樣,在時光裡悄悄蔓延。他讓阿攀用樹膠給幼崽們做了簡易的防護帽,阿遊則用蘆葦探測器為他們指引回家的路,自己則帶著護衛隊斷後,清理沿途的魔法碎片。
回程的路上,石叔站在船頭,看著甜水河的水倒映著天空的雲,像一條流動的銀河。阿遊說:“石叔,您看這河水,從雪山流到甜水村,又流到風語穀,最後還會流回雪山。根就是這樣,看著在動,其實從來沒離開過。”
石叔想起村裡的新槐樹苗,想起學堂裡芽兒的笑臉,想起老秀才說的“根多了吹不倒”。他突然明白,甜水村的故事之所以能繼續,不是因為有石牙爺爺、有他,甚至不是因為有石角鹿和裂地巨龍,是因為每段相遇、每份幫助、每個被記住的瞬間,都成了新的根,紮在越來越多的地方。回到甜水村時,已是深夜。石叔沒有回家,徑直走向老槐樹。月光下,新槐樹苗的影子和老槐樹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像個緊緊相擁的擁抱。樹身上新掛了許多木牌,除了村裡孩子的名字,還有幾個陌生的名字——是風語穀的瓦斯塔亞幼崽,托阿攀帶來的,說要和甜水村的孩子一起,讓老槐樹記著。
“石叔,您回來啦。”老秀才提著燈籠走過來,燈籠的光落在地脈監測儀上,指針跳動得平穩而有力,“地脈的能量比以前更足了,先生說,這是因為根又多了些。”
石叔望著老槐樹的方向,那裡的星軌又亮了些,新增的光點裡,有瓦斯塔亞幼崽的名字,有引路魚的影子,甚至還有風語穀的風語石發出的微光。他知道,這些光點會像甜水河的水、老槐樹的根一樣,慢慢融進星軌,成為新的守護。
許多年後,石叔也成了孩子們口中的“石太爺爺”。芽兒長成了健壯的姑娘,接過了護衛隊的擔子,經常帶著新槐樹苗去風語穀、禁魔石林,說要讓甜水村的根,紮到更遠的地方。那株當年的新槐樹,已經長得和老槐樹一樣粗了,樹身上掛著的木牌,密密麻麻,像串永遠不會斷的珠鏈。
有一天,芽兒帶著孩子來看石叔,孩子指著老槐樹和新槐樹纏繞的根,好奇地問:“太奶奶,它們為什麼長得這麼近呀?”
芽兒抱著孩子,指著星軌的方向:“因為它們記得,當年有個石太爺爺,曾把甜水河的水,潑在新槐樹的芽尖上。那滴水,就是它們的約定呀。”
石叔坐在老槐樹下,聽著這話,手背上的槐花印記雖然早已淡得看不見,卻總能感受到溫度)輕輕發燙。他知道,甜水河還會繼續流,老槐樹還會繼續長,那些藏在水裡、葉上、人心裡的約定,也會像新槐樹的根一樣,紮得越來越深,蔓延得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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