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的滿月夜,憶舟靠岸時,船底沾著顆灰撲撲的種子——比麥粒稍大,表皮皺巴巴的,像被遺忘在口袋裡的舊紐扣。
“這就是‘憶橋’的種子?”鐵蛋用指尖捏起種子,觸感有點紮手,像裹著層細沙。種子突然動了動,在他掌心蹭了蹭,竟留下個小小的齒輪印記,和他齒輪內側的紋路一模一樣。
少年的身影在船上晃了晃,比上次清晰了五分,袖口的灰布已經能看出布料的紋理。“拓片沒騙你們,”他指著種子,“要讓它發芽,得用你們的血和黑團的絲當‘引子’。”
水紋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將血珠滴在種子上。黑團的銀絲也立刻纏了上去,絲體滲出銀白色的液滴,與血珠融在一起,在種子表麵畫出個小小的“共生結”。石粒跟著刺破指尖,血滴落在結的中心,拓片的金線突然飛過來,將種子裹成個金紅色的小球。
“等它裂開的時候,記得把它埋在生命樹旁邊,”少年的聲音帶著期待,“那裡的土壤裡有我們四個的記憶,最適合它紮根。”他頓了頓,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拋過來——是片曬乾的野菊花瓣,落在石粒手心裡,還帶著當年的清香,“這是記憶空間裡的野菊,跟你們風息崖的長得一樣。”
憶舟消失前,少年突然對著鐵蛋喊:“哥,我的船槳壞了,下次能不能給我帶個新的?要你親手做的那種。”
鐵蛋攥緊拳頭,聲音有點啞:“等著。”種子在生命樹旁埋了七天。
第七天清晨,水紋給生命樹澆水時,突然聽見“哢嗒”一聲脆響——埋種子的地方裂開道縫,縫裡冒出個嫩綠色的芽,芽尖頂著半片種皮,像個戴著帽子的小娃娃。
“它出來了!”石粒撲過去,剛蹲下身,就聽見芽尖發出“咯咯”的笑聲——是少年的聲音,清脆得像山澗的泉水,隻是帶著點孩子氣的羞怯。
鐵蛋的齒輪突然懸浮起來,光紋落在芽上,嫩芽立刻“噌”地長了半寸,莖稈上冒出片小小的葉子,葉麵上浮現出少年造船時的畫麵:他蹲在星塵裡,手裡的扳手掉在地上,正對著船舵發呆,原來他是不知道該給舵柄刻什麼花紋。
“刻個‘憶’字啊。”鐵蛋對著葉子輕聲說,齒輪光紋在葉麵上畫出字的輪廓。葉子突然晃了晃,像是在點頭。
黑團的銀絲纏在莖稈上,像給它搭了個支架。水紋發現,絲體每顫動一次,嫩芽就長高一截,絲體上的印記會輪流映在葉子上:“破浪號”的船影、憶魂葉的紅露珠、憶舟的帆……每映出一個,葉子就多一道紋路。
三天後,嫩芽已經長到半尺高,莖稈分出了三根枝丫,分彆朝著鐵蛋、水紋、石粒的方向生長,枝丫上的葉子形狀各不相同:鐵蛋那邊的葉尖是齒輪狀,水紋那邊的帶著絲的弧度,石粒那邊的則像片小小的拓片。
“它在認主呢。”青硯來看過一次,摸著胡須笑,“這橋以後會記得誰對它最好,長得最茂盛的那截枝丫,就是跟它羈絆最深的。”
這話剛說完,朝著鐵蛋的枝丫突然又長了半寸,還調皮地往他腳邊靠了靠。一個月後,憶橋已經長到三尺高,枝丫上掛滿了小小的果實,像串彩色的燈籠:紅色的果實用來裝“溫暖的記憶”,藍色的裝“難過的記憶”,黃色的則裝著“平常的日子”。
鐵蛋摘了顆紅色的果實,剝開果皮,裡麵沒有果肉,隻有團發光的霧氣,霧氣裡飄出段聲音——是他十歲生日那天,少年偷偷把自己的糖塞給他,還說“哥不愛吃甜的”。
“你明明愛吃。”鐵蛋的眼淚落在果實蒂上,蒂部突然長出個小小的齒輪,在他掌心轉了轉。
水紋摘了顆黃色的果實,裡麵的霧氣映出段畫麵:她第一次教黑團織結,手笨得總把絲弄打結,少年在旁邊笑著說“你跟我家黑團一樣笨”,結果被黑團的絲纏住了頭發,惹得她笑了半天。
“原來你當時在笑這個。”水紋摸著果實,黑團的銀絲突然纏上她的手腕,絲體上的少年印記亮了亮,像在回應她的話。
石粒的黃色果實裡,是她第一次畫拓片時的場景:少年蹲在旁邊看,趁她不注意,用手指在拓片上畫了個小笑臉,被她追著打了半座山。“你那時候比鐵蛋還皮。”石粒笑著擦掉果實上的露水,拓片的金線突然纏上枝丫,給果實係了個小小的蝴蝶結。
最神奇的是藍色果實。鐵蛋摘了一顆,裡麵的霧氣竟映出少年被噬憶蟲圍攻的畫麵,但這次的畫麵裡,多了三個小小的身影——是現在的他們,正舉著齒輪、銀絲、拓片往蟲群裡衝,雖然隻是虛影,卻把少年護在了身後。
“這是……”鐵蛋愣住了。
石粒的拓片突然亮了:“拓片說,這是憶橋自己補的畫麵,它在告訴我們,過去的痛苦可以被現在的溫暖覆蓋。”三個月後的滿月夜,憶橋已經長成了座小小的拱橋,橫跨在生命樹與風息崖的沙灘之間,橋身的藤蔓上掛滿了記憶果實,葉子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像鋪了層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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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憶舟再次靠岸時,他的身影已經幾乎和真人無異,隻是腳邊還帶著淡淡的透明感。“橋快修好了。”他走上憶橋,每踩一步,橋身就發出“叮咚”的響聲,藤蔓上的果實跟著亮起,映出他和鐵蛋小時候的畫麵:兩人在迷蹤林裡追蝴蝶,少年把鐵蛋扛在肩上,笑得一臉燦爛。
鐵蛋突然從背後拿出個東西——是個新的船槳,用他齒輪的備用木料做的,柄上刻著個小小的“憶”字,還纏著圈黑團的銀絲。“給你的。”
少年接過船槳,指尖終於碰到了實物,槳柄的木紋在他掌心留下清晰的觸感。他的眼睛亮了,突然朝鐵蛋伸出手:“哥,你敢不敢走過來?”
鐵蛋深吸一口氣,邁出腳步,踏上憶橋。腳踩在藤蔓上的瞬間,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是憶橋的根須,帶著生命樹的溫度,穩穩地托著他。
兩人在橋中央停下,距離不過一尺。少年的手懸在半空,鐵蛋慢慢伸過去,指尖快要碰到時,他突然有點怕——怕這隻是幻覺,怕碰一下,少年就會像之前那樣消失。
“彆怕。”少年的聲音很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指尖相觸的刹那,鐵蛋感覺一陣溫暖的電流順著手臂往上湧——是真實的觸感,能感覺到少年掌心的薄繭,能感覺到他手指的微顫,甚至能感覺到他脈搏的跳動,和自己的頻率一模一樣。
水紋和石粒也走上橋,四人的手疊在一起,憶橋突然劇烈發光,藤蔓上的果實全部炸開,化作星塵,落在他們身上。少年的身影在星塵中變得完全清晰,灰布衫的褶皺、額角的疤痕、嘴角的痣,都和真人無異。
“我好像……能留下來了。”少年看著自己的手,突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原來青硯說的是真的,愛能把虛影變成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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