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黑團的銀絲纏上手腕時,下意識縮了縮手,銀環卻像生了根似的,穩穩地嵌在他腕骨處,絲體的溫度順著皮膚往心裡鑽,暖得他打了個哆嗦。
“這絲……比記憶裡軟多了。”少年低頭看著銀環,指尖輕輕碰了碰,銀絲立刻蹭了蹭他的指腹,像在撒嬌。他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是片壓得扁平的野菊瓣,邊緣已經發脆,卻還帶著淡淡的黃,“這個給你,黑團。上次在記憶空間摘的,本來想等能碰到你了再送。”
黑團的銀絲卷著花瓣,往水紋手心送。水紋接住時,花瓣突然化作金光,滲進絲體,銀環上立刻多了個小小的菊瓣印記,和石粒拓片上的野菊一模一樣。
鐵蛋還在發愣,手心的少年已經踮起腳,伸手夠他的下巴——這是他們小時候的習慣,少年總愛踮腳捏鐵蛋的臉,說“哥的下巴太尖,像沒長開的齒輪”。可現在他隻有巴掌大,指尖剛碰到鐵蛋的下巴,就因為用力過猛,差點從手心裡摔下去。
“小心!”鐵蛋趕緊用另一隻手護住他,指腹碰到少年的後背,能感覺到布料的紋理,甚至能摸到他後背磨破的補丁——那是十年前被樹枝勾破的,少年一直沒舍得扔,沒想到連補丁的針腳都實體化了。
“笨死了。”少年拍了拍鐵蛋的手指,語氣裡帶著笑,眼裡卻閃著光,“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實體化會縮水?早知道我就少吃點記憶果實裡的野果了。”
石粒提著拓片跑過來時,差點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她手裡捧著個小小的竹籃,裡麵鋪著軟草,放著三個指甲蓋大的麥餅,是用最細的麵粉做的,上麵還印著拓片的金線花紋。“給你帶的,”她把竹籃遞到鐵蛋手邊,聲音有點抖,“拓片說,實體化初期得吃‘帶著羈絆的食物’,才能長得快。”
少年爬到竹籃邊,拿起個麥餅,小口小口地啃著,碎屑掉在草上,竟真的留下了痕跡。“石粒的手藝還是這麼好,”他含著麥餅含糊地說,“比記憶空間裡我自己烤的焦餅強多了。”
生命樹的方向突然傳來“哢嗒”聲,眾人抬頭,隻見枝頭剩下的果實正在一顆顆裂開,每裂開一顆,少年的身體就長大一分。等最後一顆果實裂開時,他已經長到半尺高,能穩穩地站在鐵蛋的肩膀上了。黑團的銀環會隨著少年的生長調整大小。三天後,少年長到一尺高時,銀環自動拓寬了半寸,絲體上的印記也多了起來:有鐵蛋齒輪的齒牙紋,有水紋繡的破浪號船帆,還有石粒拓片的金線邊。
“這環……像個賬本。”少年坐在憶橋的藤蔓上,晃著腿數銀環上的印記,“記著我們誰對誰好,記著我們一起做過的事。”他突然指著其中一個模糊的印記,“這個是什麼?像團霧。”
水紋湊近看,那是個灰撲撲的印記,邊緣很淡,像沒織完。“是蝕憶蟲王的影子,”她輕聲說,“黑團把它織進去,是想讓我們記住,疼過才更該珍惜現在。”
銀環的真正用處,是在第五天發現的。那天少年在生命樹下曬太陽,突然打了個噴嚏,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青硯說這是“實體化不穩”,需要補充“強烈的羈絆能量”。鐵蛋急得團團轉,把齒輪往少年身邊湊,石粒也展開拓片,可少年的身影還是越來越淡。
“試試銀環!”水紋突然抓住少年的手腕,讓銀環貼在生命樹的樹乾上。銀環立刻亮起,絲體上的印記順著樹乾往上爬,與生命樹的紋路連成一片。少年打了個激靈,透明的身體慢慢凝實,甚至比剛才更清晰了些,連眼角的痣都染上了點紅暈。
“原來它能借生命樹的能量!”鐵蛋盯著銀環,“黑團把我們四個的羈絆織進環裡,環就成了個‘能量轉換器’,能把生命樹的記憶能量,變成少年的實體能量。”
少年摸著銀環,突然站起來,往憶橋的方向跑——他現在能自己跑了,雖然步子還不穩,像剛學步的小貓。跑到橋中央時,他撿起片落在地上的記憶果實殼,往銀環上蹭了蹭,殼子立刻化作光點,被銀環吸了進去。少年的身體“噌”地長了半寸,已經能到鐵蛋的腰了。
“你看!”他舉著銀環跑回來,眼睛亮晶晶的,“它還能吃‘記憶碎片’!青硯說的沒錯,隻要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很快就能長到原來的樣子。”滿月夜的風息崖,沙灘上多了串小小的腳印——是少年的。
他跟著鐵蛋修漁網,赤腳踩在沙子裡,每走一步就留下個淺淺的坑,坑裡還沾著銀環蹭落的光屑,像撒了把碎星。鐵蛋教他給漁網補洞,他笨手笨腳地穿針,線總打結,最後還是黑團的銀絲幫他把線穿進了針孔。
“哥,你看我補的結。”少年舉著漁網,上麵的結歪歪扭扭,卻真的把破洞堵上了。鐵蛋剛誇了句“比我第一次強”,他就得意地往後退,沒注意身後的礁石,“咚”地撞了上去,疼得捂住額頭蹲在地上。
“傻不傻?”鐵蛋蹲下來揉他的額頭,指尖碰到皮膚的溫度,突然想起十年前——少年也是這樣,得意忘形時撞在樹上,鐵蛋也是這樣揉他的額頭,說“哥的齒輪都比你聰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疼……”少年的聲音帶著點委屈,眼裡卻在笑,“但這疼是真的,比記憶空間裡的幻覺疼多了,真好。”
水紋和石粒坐在旁邊的礁石上,看著他們。水紋正給黑團的銀絲上油,絲體上的銀環印記亮得發燙;石粒在拓片上畫著沙灘的夜景,特意把少年的腳印畫得比實際大了點,“這樣看起來,他就像個大孩子了。”
深夜漲潮時,少年突然指著海麵——月光灑在水上,像鋪了層銀,浪頭卷上來時,竟帶著個小小的身影,是憶舟上的虛影,正對著沙灘上的實體少年揮手。
“那是……還沒完全實體化的我?”少年往前走了幾步,浪頭退去時,虛影也跟著淡了點,“原來我還在記憶空間裡留了個影子。”
鐵蛋突然明白了:“青硯說的‘每月隻能待一天’,不是指你會消失,是指每天都會有一部分的你留在記憶空間,直到所有影子都實體化。”他握緊少年的手,“沒關係,我們等。一天比一天多一點,總有一天,你的影子會全部走到風息崖來。”
少年的銀環突然亮了,在沙灘上織出個小小的繭,繭裡裹著個虛影——正是憶舟上的影子。隨著銀環的顫動,虛影慢慢鑽進實體少年的身體,他的個子又長了一寸,已經能和鐵蛋並肩站著了。
“你看,”少年望著海麵,浪頭再卷上來時,憶舟已經不見了,“它過來了。”一個月後,少年已經長到和普通少年一樣高,隻是偶爾還會在激動時縮水——比如鐵蛋給他做了把小齒輪刀時,他高興得縮成半尺高,抱著刀在桌子上打滾。
他的銀環上,已經刻滿了新的印記:有四人在沙灘上看星星的剪影,有鐵蛋修齒輪時濺到他臉上的機油點,有水紋給黑團梳毛時落下的絲屑,還有石粒拓片上不小心畫歪的笑臉。
“還差最後一個。”少年摸著銀環最空白的地方,“青硯說,等織滿‘完整的日常’,我就不用再擔心縮水了。”
那天下午,他們在憶橋邊種下顆新的種子——是用少年實體化後掉的第一根頭發、鐵蛋的齒輪碎屑、水紋的銀絲頭、石粒的拓片金粉混在一起種的。種子破土時,發出的不是少年的笑聲,而是四人的聲音疊在一起,像首不成調的歌。
黑團的銀環突然纏上幼苗,最空白的地方,慢慢織出個新的印記:是顆小小的種子,種子裡裹著四個交握的手影。
“織滿了。”少年低頭看著銀環,突然抱住鐵蛋,手臂穿過他的腋下——這次他不用踮腳了,“哥,我好像……不會再變小了。”
鐵蛋回抱住他,能感覺到少年後背的補丁,能聞到他頭發上野菊的香味,能摸到他手腕上的銀環,銀環的溫度和自己的心跳一樣。
生命樹的果實已經不再結果,枝頭空蕩蕩的,卻比往年更茂盛,枝葉在風中沙沙響,像在說“完成了”。憶橋的藤蔓爬上了樹梢,開著白色的小花,花瓣落在地上,化作的光斑裡,再也沒有模糊的影子,隻有清晰的腳印,通向風息崖的深處。
喜歡萬尾妖王的影新書請大家收藏:()萬尾妖王的影新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