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突然變得滯澀，焰心草的香氣被一股鐵鏽般的腥氣衝散。斷的雙尾同時繃緊，金紅與銀灰的鱗片在月光下豎起，像兩排鋒利的刀刃。她猛地轉身，看見影噬的黑霧正從回廊的陰影裡滲出，在地麵凝成半透明的人形——這次不再是模仿她的模樣，而是露出了本體的猙獰：黑霧中無數雙眼睛睜開，瞳孔裡映著曆代被它吞噬的魂靈的哀嚎。
“就憑你們這些實力還不夠強大的。”影噬的聲音不再是單一的尖利，而是混雜著成百上千個破碎的聲線，像是無數冤魂在同時嘶吼，“以為喚醒個善念就能贏了？太天真了。”
忘砂君扶著斷的手臂，肩傷的銀灰砂粒還在微微發光，他望著那片不斷擴張的黑霧，聲音沉穩如舊：“它吸收了回廊裡殘留的負麵記憶，變強了。”
斷的雙尾輕輕交纏，金紅尾的鱗片滲出灼熱的光，銀灰尾則散發出清冷的氣：“阿禾，帶學員們去鐘樓頂層，那裡有念生留下的結界。”
“可是先生……”阿禾攥著手裡的雕刻刀，指節發白。
“走！”斷的聲音陡然拔高，金紅尾猛地拍向地麵，一道火牆在回廊中央升起，暫時擋住了黑霧的蔓延，“這不是你們該麵對的。”
學員們互相攙扶著跑向鐘樓，焰明跑在最後，回頭望了一眼斷的雙尾，突然把時砂漏塞進阿禾手裡：“給先生！它能記錄影噬的攻擊軌跡！”
時砂漏在空中劃過一道銀弧，被斷的銀灰尾卷住。她捏著冰涼的金屬外殼，能感受到裡麵砂粒急促的跳動，像焰明此刻的心跳。
“彆逞強。”忘砂君的銀灰砂粒在她掌心凝成一麵小盾，“它的黑霧能腐蝕記憶，一旦被纏上，你記住的所有美好都會變成刀子。”
斷想起剛才幻境裡阿禾爹娘的猙獰麵孔，想起小棠看見的“阿芷”扔設計稿的畫麵，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但她看著忘砂君肩上未愈的傷口，看著他銀灰砂粒中混雜的血絲，突然笑了。
“那就讓它看看，刀子也能變成糖。”她的雙尾同時揚起，金紅尾卷起時砂漏，銀灰尾纏住忘砂君的手腕，“你教過我的，記憶不是用來被威脅的，是用來被相信的。”
黑霧突然加速擴張，影噬的聲音穿透火牆：“相信？看看這個！”
黑霧中浮出一個巨大的虛影——是斷的母親，那個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保護族人而犧牲的女人。虛影的臉上沒有平日記憶裡的溫柔，而是布滿了怨毒：“若不是為了生你，我怎會錯過突圍的機會？你根本就是個災星！”
斷的雙尾劇烈地顫抖起來，金紅尾的鱗片甚至開始脫落。她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了血腥味，才勉強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知道這是假的，母親臨終前最後一句是“我的小斷要好好活”，可那怨毒的眼神，卻像針一樣紮進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斷！”忘砂君的銀灰砂粒突然爆發，將虛影撞得粉碎，“那是假的！你母親的記憶砂還在我這裡！”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琉璃瓶，裡麵裝著幾粒溫暖的金砂，那是當年他從斷母親的遺物中提取的記憶：“你聽！”
瓶中傳出一個溫柔的女聲，帶著臨終前的虛弱，卻無比清晰：“砂粒會記得風的方向，我的小斷要記得，媽媽永遠在風裡看著你。”
斷的雙尾瞬間平靜下來，金紅尾輕輕蹭了蹭琉璃瓶，像是在回應那遙遠的聲音。她抬頭看向影噬，眼神裡的動搖消失不見，隻剩下冰冷的決絕：“這種把戲，對我沒用。”
“是嗎？”影噬冷笑一聲，黑霧中又浮現出無數虛影——有被斷親手封印的惡靈，有在試煉中失敗的學員，有她曾經猶豫過、後悔過、痛苦過的所有瞬間。它們嘶吼著撲來，嘴裡喊著“你對不起我”“是你害了我”“你根本不配做守護者”。
忘砂君擋在斷身前，銀灰砂粒化作漫天飛針，將虛影一個個刺破：“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可我記得它們。”斷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我記得封印惡靈時它最後的求饒，記得學員失敗時的眼淚，記得每次猶豫時的心跳……但我更記得，封印惡靈後救下的那些人，記得學員後來重新站起來的笑容，記得每次猶豫後做出的、問心無愧的選擇。”
她的雙尾同時發力，金紅尾燃起熊熊火焰，銀灰尾卷起刺骨寒風，火焰與寒風交織在一起，竟形成了一道絢爛的光帶：“影噬，你以為記憶是負擔，是武器？但對我來說，它們是鎧甲，是勳章！”
光帶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朝著黑霧中央剪去，所過之處，虛影紛紛消散，露出裡麵掙紮的、微弱的光——那是被負麵情緒掩蓋的、真正的記憶。影噬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黑霧劇烈地翻滾起來：“不可能！你怎麼可能不被這些記憶折磨？”
“因為我接受它們。”斷一步步走向黑霧，雙尾在身後劃出兩道流光，“我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受曾經的錯誤，接受所有的傷痛——就像接受陽光總會有陰影，接受月亮總有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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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砂君緊隨其後，銀灰砂粒在他指尖凝成一支長箭：“她接受，我也接受。我們一起經曆的所有，無論好壞，都是我們的一部分。”
“一起？”影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黑霧突然收縮，化作一個巨大的黑洞，“那我就讓你們一起嘗嘗被吞噬的滋味！”
黑洞產生了強大的吸力，回廊的琉璃櫃紛紛炸裂，試煉砂混著玻璃碎片被吸入其中。斷和忘砂君的衣袍被吸得獵獵作響，腳下的地磚開始碎裂。
“抓緊我！”斷的雙尾同時纏住忘砂君的腰，金紅尾的火焰與銀灰尾的寒氣同時注入他體內。忘砂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銀灰砂粒順著她的尾尖逆流而上，與她的金紅砂粒在體內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