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博物館的晨霧還沒散儘，斷正蹲在庭院裡給墨團梳毛。四尾輕輕晃悠著，金紅與銀灰的光帶在晨光裡織成細碎的網，落在墨團蓬鬆的黑毛上。小家夥舒服地眯著眼，第二條尾巴化作的銀劍虛影在爪邊繞了圈，又乖乖變回毛茸茸的樣子，蹭了蹭斷的手腕。
“今天要去聖山檢查時光鏡，”斷的指尖劃過它新長的雪白尾尖，“聽說山下的村落裡，有人突然忘了自家孩子的名字，連記憶水晶都照不出痕跡，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過似的。”
墨團的耳朵突然抖了抖，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它抬起頭，雙尾同時繃緊，望向博物館西側的圍牆——那裡的空氣裡，飄著縷極淡的甜腥味，像融化的蜜糖裡摻了鐵鏽。
“怎麼了？”斷的四尾瞬間警覺，金尾與紫霧尾帶悄然展開，“有東西靠近了？”
話音未落，圍牆外傳來“哢嚓”一聲脆響，緊接著是阿禾的驚呼：“這……這是什麼！”
斷抱著墨團衝出去，隻見西側的記憶屏障上，破了個拳頭大的洞，洞邊凝結著層半透明的膠狀物質，正緩慢地吞噬著屏障上的焰心草紋。阿禾舉著琉璃燈，臉色發白地指著地上：“剛才有團粉色的霧飄過去，碰到屏障就化成了這東西，還……還說話了！”
“說什麼了？”忘砂君的銀灰砂粒已經織成防護網，籠罩住破損的屏障。
“它說……‘這裡的暖記憶，真甜啊’。”阿禾的聲音發顫，“聽起來像個小姑娘，卻笑得讓人發毛。”
墨團突然從斷懷裡竄出，雙尾炸開銀光，對著屏障缺口嘶吼。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粉色霧氣從缺口鑽進來，在空中凝成個模糊的少女輪廓，她的手裡牽著團更小的霧，正是之前在村落裡作祟的“噬暖妖”。
“你們竟敢傷我的朋友，”少女霧影的聲音甜得發膩，卻帶著淬毒的寒意，“我讓你們都得陪葬。”
她揮手間，粉色霧氣化作無數細絲，纏向離得最近的斷。墨團猛地撲上去，用身體擋住細絲，第二條尾巴瞬間化作銀劍，斬斷了最前麵的幾縷——可那些細絲觸到墨團的皮毛，竟像有生命般往裡鑽，留下一個個細小的血洞。
“墨團！”斷的四尾光帶同時爆發，金紅尾帶將墨團卷回懷裡，銀灰尾帶則結成密網，將粉色霧氣困在其中。
少女霧影發出尖銳的笑：“影族的靈寵又怎樣？你的守護記憶越濃，我吃得越香……”她的目光突然落在斷的四尾上，語氣變得貪婪，“尤其是你這種四尾者的心頭暖憶，一口就能讓我功力大增！”
霧氣突然劇烈翻湧，化作隻巨大的粉色爪子，抓向斷的胸口。墨團在她懷裡突然掙脫，雙尾直直指向斷，喉嚨裡擠出破碎的音節：“彆傷害我……媽！”
這兩個字像道驚雷，炸得在場的人都僵住了。
斷的四尾猛地垂下，光帶瞬間黯淡下去。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懷裡的黑貓，指尖微微顫抖：“你……你在說什麼？我有些聽不懂啊？”
墨團也愣住了，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兩個字。它晃了晃腦袋，雙尾不安地掃著斷的手臂，喉嚨裡發出委屈的呼嚕聲，卻再也吐不出清晰的音節。
“嗬，原來有段沒覺醒的記憶呢。”少女霧影的笑聲更刺耳了，“這貓的記憶裡，把你當成影月聖女了吧？可惜啊，影月早就死在她弟弟手裡，連屍首都被扔進了遺忘沼澤……”
“閉嘴！”斷的四尾突然炸開前所未有的光芒，金紅與紫霧尾帶交織成巨掌，狠狠拍向粉色霧氣，“不準你提影月聖女！”
霧氣被拍得潰散，卻又迅速凝聚，這次竟化作影月聖女的模樣，穿著染血的白衣，胸口插著銀匕首，對著墨團伸出手：“小墨，過來媽媽這裡，彆跟著這個假主人……”
墨團的雙尾劇烈擺動，眼睛裡泛起水光。它看看斷，又看看霧影化的“影月”，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貓叫，第二條尾巴化作的銀劍毫不猶豫地刺向霧影——不是攻擊，而是用劍尖輕輕碰了碰“影月”的衣角，隨即猛地後退，鑽進斷的懷裡，死死咬住她的衣袖。
“它在說‘你不是媽媽’。”忘砂君的銀灰砂粒突然包裹住墨團，在它耳邊低語，“影月聖女最後給它係銀鈴時，會先撓撓它的下巴，你忘了嗎？”
墨團的身體果然放鬆了些，卻還是緊緊貼著斷的胸口，尾巴尖纏著她的四尾光帶，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
斷的心像被泡在溫水裡，又酸又脹。她終於明白，墨團剛才那句“媽媽”，不是把她當成影月的替身，而是在它混沌的記憶裡，早已把那個會給它梳毛、為它擋危險、在無妄海為它流淚的自己，當成了新的依靠。
“不管我是不是它的媽媽，”斷的四尾重新揚起，光帶裡多了份從未有過的溫柔力量，“我都不會讓你傷害它。”
她舉起鎮憶耙，四尾的光帶注入其中，九齒射出的金光裡，竟混著墨團雙尾的銀輝。粉色霧氣被金光觸碰，發出“滋滋”的聲響，裡麵傳來無數被吞噬的暖記憶碎片——有母親給孩子哼的歌謠，有朋友間分享的烤紅薯，有戀人在雨裡共撐的傘……這些碎片在金光中掙紮著，想要回到主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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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暖妖靠吞噬溫暖記憶存活，”斷突然明白，“但它最怕的，也是這些記憶裡的‘牽掛’。”
她將玉笛湊到唇邊，吹奏起影族歌謠，這次的旋律裡，摻了她給墨團喂食時的哼唱，摻了阿禾雕刻時的笑談，摻了忘砂君修補記憶卷軸時的低語。這些活生生的暖憶順著笛聲流淌，粉色霧氣裡的碎片突然爆發出光芒，從內部將霧氣撕裂。
少女霧影發出絕望的尖叫：“不可能！暖記憶明明是最脆弱的……”
“它們脆弱，是因為會痛，會牽掛，會舍不得。”斷的四尾輕輕撫摸著墨團的背，“但正因為這些，它們才比任何力量都堅韌。”
霧氣最終化作顆透明的晶核，裡麵裹著縷影族的暖憶——是影月聖女抱著幼貓，在記憶田邊唱的搖籃曲。墨團用爪子輕輕碰了碰晶核，晶核瞬間碎裂，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它的雙尾。
陽光終於穿透晨霧，照在博物館的庭院裡。斷低頭看著懷裡的墨團，它已經睡著了，雙尾緊緊纏著她的四尾，嘴角還帶著點濕痕，像是夢到了什麼溫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