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田的念禾剛收割完第一茬,新播的種子還沒破土,影墨就出事了。
那天斷帶著他去時焰學院授課,講的是“影族紋的守護之道”。影墨化作少年形態坐在窗邊,三尾垂在椅背上,時不時用尾巴尖卷過斷落在講台的粉筆,幫她遞到手裡。學員們都喜歡這個安靜的銀發少年,尤其是他身後那三條毛茸茸的尾巴,總有人偷偷在課間遞來小魚乾,被他紅著臉推回去。
變故發生在放學時。幾個穿玄鐵鎧的人堵在學院門口,為首的是個獨眼男人,手裡把玩著塊染血的令牌,上麵刻著“鎮憶司”三個字——那是朝廷新設立的機構,專管“異常記憶者”,手段狠戾,據說凡是被他們盯上的人,最後都會變成沒有記憶的空殼。
“奉鎮憶司指揮使令,捉拿影族餘孽。”獨眼男人的目光掃過影墨,嘴角勾起抹獰笑,“就是這隻妖貓吧?聽說能通魂,正好帶回司裡解剖,看看是什麼做的。”
影墨的三尾瞬間繃緊,銀翼在身後若隱若現。斷將他護在身後,四尾光帶展開:“鎮憶司憑什麼抓人?影墨是記憶博物館的守護者,有朝廷頒發的文書。”
“文書?”獨眼男人嗤笑一聲,揮手打碎旁邊的石碑,“在這地界,老子的話就是文書!給我上,抓活的,死的也行!”
玄鐵鎧士兵撲上來時,忘砂君的銀灰砂粒及時趕到,織成盾擋住刀劍。阿禾舉著琉璃燈繞到側麵,燈芯光化作鎖鏈纏住兩個士兵的腳踝。斷的四尾光帶如鞭子般抽向獨眼男人,卻被他手裡的令牌擋住——那令牌上刻著“滅憶紋”,能吞噬一切記憶相關的力量,光帶撞上令牌,竟像被黑洞吸走般迅速黯淡。
“糟了,是專門克製我們的法器。”斷心頭一緊,正想後退,卻見獨眼男人突然甩出枚飛鏢,目標不是她,是身後的影墨。
飛鏢帶著破空聲襲來,影墨的銀翼還沒完全展開,隻能下意識地用身體去擋。就在飛鏢即將刺中他胸口的瞬間,斷猛地轉身,用自己的後背護住他。飛鏢刺入斷的肩胛,帶出串血珠,滅憶紋的力量順著傷口蔓延,讓她的四尾瞬間失去光澤。
“媽媽!”影墨的瞳孔驟然收縮,三尾炸開前所未有的金光。他看著斷肩胛的血,看著獨眼男人臉上的獰笑,看著士兵們舉著刀逼近,某種被壓抑的、從未有過的情緒從心底翻湧上來——不是憤怒,不是恐懼,是純粹的、想要撕碎一切的殺意。
“彆……”斷想說“彆衝動”,卻疼得說不出話。
影墨沒有聽。他的身後,第四條尾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漆黑如墨,尾尖拖著縷暗紅色的光,與前三尾的金光截然不同,帶著股令人心悸的戾氣。四尾齊現的瞬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士兵們的動作僵在原地,臉上露出無法抑製的恐懼。
“四尾……生殺尾……”忘砂君的聲音帶著顫抖,他想起古籍裡的記載,“影族靈寵四尾現,殺心起,無差彆,見忤逆者,皆斬……”
影墨的眼神變了。那雙總是帶著溫柔的黑曜石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的紅芒。他沒有展開銀翼,隻是一步步走向獨眼男人,四尾在身後緩緩擺動,每擺動一下,地麵就裂開道細縫,縫裡滲出暗紅色的光。
獨眼男人舉著令牌刺向他,卻被影墨的第四條尾巴纏住手腕。那尾巴像有生命般收緊,玄鐵鎧在它麵前如同紙糊,“哢嚓”一聲脆響,男人的手腕應聲而斷,令牌掉在地上,被影墨一腳踩碎。
“啊——!”男人發出慘叫,影墨卻沒有停手。他的四尾同時化作暗黑色的利刃,瞬間刺穿了男人的肩膀、膝蓋、腳踝,讓他癱在地上,卻偏偏留著一口氣,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士兵被影墨的尾巴一一掃倒。
那些士兵的玄鐵鎧在暗黑色利刃前不堪一擊,斷骨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阿禾嚇得捂住嘴,忘砂君的銀灰砂粒想上前阻止,卻被影墨周身的戾氣彈開。
斷掙紮著站起來,肩胛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卻還是拖著傷軀撲過去,從身後緊緊抱住影墨:“影墨!醒醒!是我啊!你看看我!”
影墨的身體僵了一下,四尾的利刃停在一個士兵的頭頂。他緩緩轉過頭,紅芒籠罩的眼睛裡,斷的身影在慢慢清晰。當看到她肩胛的血,看到她臉上的淚水,那股戾氣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
“媽媽……”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四尾的暗紅色漸漸褪去,“疼……”
他不是在說自己,是在說斷的傷。這兩個字像鑰匙,打開了被殺意封鎖的心智。影墨看著滿地的傷兵,看著獨眼男人驚恐的臉,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四尾猛地收回,抱著頭蹲在地上,身體劇烈顫抖。
第四條尾巴上的暗紅色光迅速褪去,變成與前三尾相似的金色,卻比它們更黯淡,像蒙著層灰。
斷跪在他身邊,不顧傷口的疼,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沒事了,影墨,沒事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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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憶司的援兵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滿地哀嚎的士兵,癱在地上的獨眼男人,還有相擁著的一女一少年,少年身後的四條尾巴低垂著,像做錯事的孩子。
指揮使親自來處理後續,看到斷肩胛的傷和影墨的四尾,臉色複雜:“罷了,此事是鎮憶司行事過激,我會稟明朝廷,撤回捉拿令。”他看了眼影墨,“隻是這四尾之力……還請姑娘多加約束。”
斷沒有說話,隻是將影墨扶起來,用四尾光帶裹住他,一步步往記憶博物館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影墨的四條尾巴垂在地上,拖出四道淺淺的痕,像在地上寫著“對不起”。影墨把自己關在博物館的閣樓裡,三天沒出來。
斷每天都把飯放在門口,裡麵卻紋絲不動。她能通過通魂感應到他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恐懼,是深深的自責。他反複回想那天失控的畫麵,士兵的慘叫,獨眼男人的血,還有自己那雙不受控製的手,每想一次,四尾就抖得更厲害。
“他在怕自己。”忘砂君站在閣樓外,銀灰砂粒勾勒出裡麵的影子,影墨正蜷縮在角落,用前三尾緊緊纏住第四條尾巴,像是怕它再傷人,“四尾的生殺之力喚醒了他骨子裡的影族凶性,他怕自己哪天真的會傷害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