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魂塔第十一層的石門開啟在一個霧蒙蒙的清晨。
記憶田的念禾被晨霧裹著,穗尖的露珠折射出細碎的光,像無數被遺忘的約定。念螢正坐在暖憶小屋的窗邊,用妖族光帶修補一個舊記憶囊——那是她童年時最好的朋友,阿螢的遺物。阿螢是隻通體雪白的光羽鳥妖,尾羽能編織出會發光的光帶,兩人曾約定,等念螢的光帶能開出金斑花,就一起去共生泉邊種下屬於她們的念禾。
可三年前,阿螢在一次淨化“蝕憶霧”的任務中失蹤了。所有人都說她被霧吞噬了,連她的光帶尾羽都沒能留下。念螢卻一直沒放棄,總覺得那隻總愛往她光帶裡鑽的小笨鳥,隻是迷路了。
“嗡——”
窗邊的記憶囊突然發出輕響,囊口飄出一縷淡金色的光帶,與念螢的光帶纏繞在一起。那光帶的波動熟悉得讓人心疼,正是阿螢獨有的“柔羽紋”。念螢猛地站起身,光帶不受控製地朝著念魂塔的方向延伸,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阿螢?”念螢的聲音帶著顫抖,指尖的光帶金斑突然炸開,“是你嗎?”
念澈追出來時,正看到念螢的光帶與空氣中的柔羽紋交織成一道光橋,通往念魂塔第十一層的方向。他的憶火瞬間燃起,尾尖的影族紋泛起急促的紅:“我跟你一起去!”
第十一層的石屋彌漫著淡紫色的霧,霧裡漂浮著無數破碎的光帶,像被撕碎的翅膀。石屋中央的石柱上,捆著個蜷縮的身影——正是阿螢。她的雪白羽毛被霧染成了灰紫色,原本靈動的眼睛覆著層渾濁的膜,尾羽上的光帶正被霧一點點侵蝕,發出痛苦的嗚咽。
“阿螢!”念螢衝過去,光帶朝著捆住她的鎖鏈撞去,卻被霧彈了回來。那些霧裡藏著尖銳的刺,劃破了念螢的光帶,滲出金色的光點。
“彆碰她!”一個陰冷的聲音從霧裡傳來,淡紫色的霧凝聚成個模糊的影子,“她現在是我的‘蝕憶容器’,誰也帶不走。”
那影子漸漸清晰,是個身披霧袍的妖怪,麵容被霧遮擋,隻露出雙泛著紫光的眼睛。他指尖纏繞著與霧同色的鎖鏈,鎖鏈上的紋路扭曲而詭異:“我是‘蝕憶妖’,專靠吞噬溫暖記憶為生。這隻小鳥妖的光帶裡藏著太多牽掛,可是絕佳的養料。”
阿螢聽到念螢的聲音,身體劇烈掙紮起來,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哀鳴,像是在說“快走”。她尾羽的光帶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光,短暫地驅散了周圍的霧,露出她胸口的傷——那裡插著根霧做的針,正不斷往她體內注入蝕憶霧。
“你對她做了什麼?”念澈的憶火化作利刃,朝著蝕憶妖劈去,“有本事衝我來!”
蝕憶妖輕笑一聲,側身躲過:“彆急,很快就輪到你們了。你以為她為什麼會被我控製?因為她心裡有個不敢說的秘密啊——她當年不是失蹤,是發現自己的光帶能與蝕憶霧共鳴,怕傷害你們,才躲進了念魂塔。可惜啊,越想躲,越容易被霧纏上。”
念螢的光帶猛地繃緊。她想起三年前阿螢失蹤前的那天,曾支支吾吾地說:“螢螢,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壞妖怪,你會……討厭我嗎?”當時她隻當是玩笑,現在才明白,那是阿螢最無助的求救。
“我怎麼會討厭你?”念螢的眼淚掉在光帶上,金斑花在淚水中瘋狂綻放,“你說過,我們的光帶要一起開花的!你說過,要看著我種出會發光的念禾!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阿螢的身體猛地一顫,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清明。她尾羽的柔羽紋與念螢的光帶金斑同步閃爍,像多年前兩人一起編光帶時的默契。蝕憶妖察覺到不對,猛地收緊鎖鏈,紫色的霧瞬間變濃,刺向阿螢的光帶核心。
“阿螢,看著我!”念螢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她突然咬破指尖,將金色的血滴在光帶上,“這是我們的‘同心結’,你忘了嗎?小時候你被彆的妖怪欺負,我就是這樣用血給你療傷的!”
光帶染上血色,瞬間變得滾燙,像一道金色的閃電,衝破紫色的霧,纏上阿螢的尾羽。兩束光帶交織的地方,開出了一朵從未見過的花——一半是柔羽紋的白,一半是金斑花的黃,花瓣上還沾著念螢的血珠,像兩顆緊緊相依的心。
“不——!”蝕憶妖發出尖叫,紫色的霧開始消散。他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帶著血與淚的牽掛,那溫度足以燒毀他的物體。
阿螢胸口的霧針在強光中寸寸斷裂,她猛地抬起頭,眼睛裡的渾濁徹底褪去,露出熟悉的靈動。她看著念螢,突然笑了,聲音沙啞卻清晰:“螢螢,你的花……開得真好看。”
“笨蛋!”念螢哭著笑了,光帶緊緊抱住阿螢,“你的也開了啊,比我的還好看!”
蝕憶妖的身影在強光中扭曲、消散,隻留下句不甘的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寧願被記憶灼傷,也不肯忘記……”
念澈的憶火適時燃起,溫暖的光包裹住阿螢,一點點驅散她體內殘留的霧。阿螢的羽毛在光裡漸漸變回雪白,尾羽的光帶重新變得柔軟,她輕輕蹭了蹭念螢的臉頰,像隻找到家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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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螢螢。”阿螢的眼淚落在念螢的手背上,“我怕我的光帶會傷害你,怕你覺得我是異類……”
“傻瓜。”念螢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淚,光帶纏著她的尾羽,“玄燼伯伯和影墨伯伯的故事你忘了嗎?異類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怕被討厭,就把自己藏起來。你看暖憶小屋的大家,誰不是帶著點‘不一樣’?可我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我們’啊。”
阿螢看著念螢身後的念澈,看著石屋外趕來的斷和影墨,看著記憶田霧散後露出的金色陽光,突然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躲了。”
走出第十一層時,晨霧已經散儘。陽光灑在阿螢雪白的羽毛上,泛著珍珠般的光。她看著暖憶小屋的方向,突然說:“我想吃你烤的念禾餅了,要放很多光帶蜜的那種。”
“好啊。”念螢牽著她的手,光帶與柔羽紋交纏在一起,“還要帶你去看我們種的念禾,告訴你這三年發生的所有事。”
阿螢的眼睛亮了起來,尾羽的光帶輕輕晃了晃,纏住了念澈的憶火:“念澈哥哥也要來,你做的記憶水晶,我想看看裡麵有沒有我的影子。”
念澈笑著點頭,憶火在掌心化作一顆小小的光珠,遞給阿螢:“早就為你準備好了,裡麵全是螢螢念叨你的話。”
斷和影墨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三個孩子的身影在陽光下越走越遠,相視而笑。影墨的憶火輕輕拂過第十一層的石門,門楣上漸漸浮現出一幅新的雕刻:兩隻光帶纏繞的小鳥,站在開滿花的念禾枝上,背景是暖憶小屋的剪影。
“你看,”斷靠在影墨肩上,聲音裡帶著暖意,“年輕真好,連受傷的記憶,都能開出這麼好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