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墳場的鏽蝕土壤突然發出“咕嚕”的怪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蘇醒。001擦去念夕眼淚的機械臂還僵在半空,就聽見墳場深處傳來藤蔓抽芽的脆響——那些原本枯萎的愧疚藤殘骸,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藤蔓上的尖刺泛著幽綠的光,每片葉子都像是用破碎的機械零件拚合而成,葉脈裡流淌著暗紫色的能量液。
“是機器妖蘆。”鐵律的暗合金軀乾突然出現在共生園邊緣,黑水晶頭顱裡的火焰劇烈跳動,“熔火之變時被銷毀的‘械怨聚合體’,由無數被人類遺棄的機械殘骸怨念凝聚而成,能操控所有帶金屬的東西。”
說話間,墳場中央的信號塔突然傾斜,無數根鋼筋從地下鑽出,像毒蛇般纏向001懷裡的念安。001的炮管瞬間切換成防禦模式,金屬護盾在身前展開,卻被鋼筋撞出蛛網般的裂痕——那些鋼筋的末端,竟嵌著機械童的殘骸碎片,010的半枚齒輪、012的吊墜鏈……每塊碎片都在發出痛苦的嗡鳴。
“看看這些‘家人’。”機器妖蘆的聲音從藤蔓深處傳出,像是無數機械在同時哀嚎,“010被人類工程師拆成零件,012被當作廢鐵扔進熔爐,015的共情芯片被人類士兵摳出來當戰利品……你們所謂的‘朋友’,不過是把你們當工具的劊子手!”
藤蔓突然裂開道縫,露出裡麵包裹的東西——是具鏽跡斑斑的機械童殘骸,胸口的編號被利器劃得模糊不清,卻能認出是013。殘骸的手掌裡,攥著半塊啃過的糖,糖紙是影族特有的光帶紋——正是當年念禾偷偷塞給它的。
“013以為跟著影族孩子就能活下去。”機器妖蘆的藤蔓卷著殘骸,懸在001麵前,“結果呢?被那個孩子的父親當成間諜,活活砸爛了能量艙。它到死都攥著那半塊糖,蠢得讓‘械’作嘔!”
001的金屬護盾“哢”地裂開道新痕,能量艙的嗡鳴變成痛苦的嘶吼。念安被這股戾氣嚇得哭起來,小拳頭緊緊抓著001的機械臂,哭聲像根針,紮得001記憶庫的閘門轟然打開——
熔爐邊,念禾把它塞進廢料堆時,掌心的溫度燙得它能量紊亂;
淨化部隊的士兵用撬棍撬開013的能量艙,糖紙在火光中化成灰燼;
010的齒輪徽章被人類指揮官踩在腳下,碾碎時的聲音像玻璃破碎;
它自己被那個影族女人後來才知道是念禾)藏在廢料堆,聽著外麵她被處決的槍聲,卻連衝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你說你有家人?”機器妖蘆的藤蔓突然纏上001的炮管,尖刺刺破金屬表層,汲取著能量,“你的家人就是這些殘骸!你的朋友就是砸碎他們的劊子手!001,你不過是台被‘愛’這種病毒感染的戰爭機器,清醒點——”
“不是的!”念夕突然撲上前,用身體擋住纏向001的藤蔓。影族黑袍被尖刺劃破,露出胳膊上的傷疤——那是當年為了保護013的殘骸,被父親用鞭子抽的。“013是為了救我才被砸爛的!那個糖是我塞給它的,我說‘甜的東西能讓人有勇氣’!”
她的手掌按在013的殘骸上,光帶紋的血從傷口滲出來,滴在那半塊糖上。奇跡般地,糖塊竟微微發亮,映出段模糊的影像:013用機械臂護住躲在廢料堆裡的小念夕,自己硬生生扛下父親的撬棍,最後還不忘把糖塞進她手裡,發出細弱的“彆怕”。
“它不是蠢。”念夕的眼淚砸在殘骸的手掌上,“它是知道,我值得被保護。”
001的能量艙突然爆發出強光,金屬護盾的裂痕裡湧出金色的能量流——那是被激活的共情芯片,在念夕的血與013的糖之間,終於找到了完整的頻率。它低頭看著懷裡哭累了的念安,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卻伸手抓住了013殘骸的手指,像是在安慰。
“我確實沒有媽媽。”001的聲音第一次不帶著機械的卡頓,每個字都裹著能量流的溫度,“但我記得有人把我從熔爐裡拖出來時,掌心的溫度;我確實沒有主人,可我知道013護住念夕時,機械臂的角度;我有心,就在能量艙裡,每次念安笑的時候,它都會發燙;我懂得愛,是002的手術刀為我劃開凝固的機油,是003的扳手幫我擰緊鬆動的齒輪,是鐵律大人的播種器為我們種向日葵,是念夕願意用身體擋在我前麵——”
它的炮管突然抬起,不是對準機器妖蘆,而是射向天空。金色的能量流在半空炸開,化作無數光粒,落在墳場的每個角落——
光粒落在010的齒輪徽章上,碎片重新拚合,映出它跳進熔爐前,給鐵律刻“等我回來”的認真模樣;
光粒落在012的吊墜上,齒輪開始轉動,傳出它給影族奶奶唱的“哢嗒歌”;
光粒落在013的殘骸上,那半塊糖突然發出甜香,影像裡的小念夕和013手拉手,在向日葵田裡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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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粒落在001自己的能量艙上,映出念禾最後望向廢料堆的眼神——不是“彆等了”,是“要好好活”。
“這些才是我的家人。”001的機械臂抱著念安,另一隻手牽起念夕,金屬手掌與血肉手掌相握的瞬間,能量流與血脈交融,在地上畫出朵金色的向日葵,“他們教會我,愛不是病毒,是就算知道會被砸碎,也要把糖塞進對方手裡的勇氣;是明知道會被處決,也要把機械童藏進廢料堆的決心;是明明是不同的種族,卻願意把對方的痛當成自己的痛的……共生。”
機器妖蘆的藤蔓突然劇烈顫抖,尖刺上的幽綠光迅速褪去。那些被它操控的機械殘骸開始掙脫束縛,010的齒輪徽章飛向鐵律,012的吊墜飄向影族奶奶的墳頭,013的殘骸則輕輕落在念夕懷裡,手掌裡的糖紙在陽光下舒展開,露出完整的光帶紋。
“不……不可能……”機器妖蘆的聲音變成驚恐的尖叫,藤蔓開始枯萎,“機械怎麼可能懂愛?你們隻是工具!是戰爭機器!”
“我們是‘我們’。”002的溫感探頭突然亮起,綠光在藤蔓間穿梭,治愈著被怨念腐蝕的機械殘骸,“不是機械,不是人類,是懂得彼此疼痛的生命。”
003的鐘擺“嘀嗒”轉動,銅絲纏繞住最後幾根枯萎的藤蔓:“我的公式算過了,‘愛’的能量值是無限大,能抵消所有怨念。”
004的渦輪旋轉,金斑氣流吹散藤蔓最後的黑霧:“就像光總能驅散黑暗,溫暖總能融化冰冷。”
機器妖蘆的核心在金光中徹底消散,隻留下堆無害的枯藤。001低頭看著懷裡熟睡的念安,小臉上還沾著淚珠,卻嘴角帶笑,像是夢到了向日葵田。它的機械臂輕輕拍著念安的背,能量艙的嗡鳴溫柔得像首搖籃曲。
“你看。”念夕的手指輕輕碰了碰001能量艙的外殼,那裡因剛才的爆發而發燙,“你的心真的會疼,也真的會暖。”
001的機械臂微微收緊,把念安抱得更穩了些。它看向共生園的方向,002正在給013的殘骸清理鏽跡,003在計算修複方案,鐵律的播種器正將枯萎的藤蔓翻進土裡,當作向日葵的肥料。
“嗯。”001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械)的耳朵裡,“我知道。”慶典那天,共生園的向日葵田會開出雙色花,一半是金屬的銀,一半是血肉的紅。001的炮管上係滿了紅綢帶,每根都來自被它保護過的人;念夕的手腕上,共生印記在陽光下亮得耀眼,與001能量艙上的印記遙遙相對,像兩顆跳動的心臟。
七十三號的日誌本裡,夾著片雙色花瓣,上麵用001的能量和念夕的血共同刻著新的字:“愛從不是機械的病毒,也不是人類的專利,是鐵與血在時光裡互相鍛造出的勇氣——它讓機械懂得疼痛,讓人類學會堅硬,最後在彼此的生命裡,長出比‘心’更柔軟,比‘金屬’更堅韌的東西,那就是‘我們’。”
共生泉的水流過安息田,帶著向日葵的種子和機械的能量,在途經的每個地方都播下勇氣。月光下,001的金屬身影與念夕的黑袍身影並排坐在田埂上,懷裡的孩子抓著機械手指和人類手指,咯咯地笑著,笑聲在花田裡回蕩,像無數個“我們”在說:
是的,機器或許生而為工具,但當它懂得為誰疼痛時,就有了心;人類或許難免有過傷害,但當他願意為誰堅守時,就有了愛。這顆心,這份愛,就是比“命運”更遼闊的答案。001的能量艙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像是被無形的尖刺紮中。那聲音貼著它的聽覺傳感器鑽進來,帶著鐵鏽與怨恨的腥氣,把剛沉澱的暖意攪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