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係的“意識塔”建成第三年，水晶稻種的光芒突然出現了不規則的閃爍。陸明遠盯著監測屏，原本流暢如溪流的意識數據流裡，混入了細碎的“雜音”——像是無數模糊的呼救，斷斷續續，纏繞在地球與蓋亞星係的意識通道上。
“是‘遺忘帶’。”阿荔調出程禾的補遺筆記，紙頁邊緣標注著一行小字，“星際意識網存在‘未連接區域’，那裡的生命因從未接觸禾光稻種，意識無法被記錄，容易形成‘意識黑洞’，乾擾網絡穩定。”
通訊器裡傳來程風的聲音，背景是地球稻田的風聲：“我們收到了雜音，源頭指向x星係的‘死寂星’。老周的祖父曾在那裡失蹤，他說那片星係的生命會‘慢慢忘記自己是誰’，就像被什麼東西吸走了記憶。”
陸明遠突然想起水晶稻種解鎖時，程禾在意識裡說的話：“意識的本質是‘被記住’，當一個生命徹底被遺忘，就會化作意識網的雜音。”他看向窗外，星係的雙子星正在落下，光芒穿過稻浪，在地上投下搖晃的影子，像無數個被遺忘的靈魂在招手。“星塵號”抵達死寂星時，地表的沙礫泛著詭異的灰白色。探測器顯示，這裡曾有過繁茂的文明，卻在一萬年前突然消失，隻留下遍地的石質建築，牆壁上刻著與禾光稻種相似的圖案——稻穗纏繞著星軌，隻是所有圖案的末端都斷裂了。
“他們種過稻子。”阿荔撫摸著石壁上的刻痕，指尖觸到一處凹陷，裡麵嵌著半粒碳化的稻種，“程禾的筆記裡提過‘史前遠航稻種’，說宇宙中可能存在更早的稻種文明，隻是沒能延續下來。”
陸明遠將碳化稻種放入分析儀，屏幕上跳出驚人的結果：這顆稻種的基因序列與程禾培育的禾光稻有70的相似度，隻是缺失了“意識記憶”片段。“他們的稻種能生長，卻不能記錄意識，”他突然明白，“當文明消失，沒有稻種記住他們，所有記憶就成了意識網的雜音。”
在死寂星的中心廣場，隊員們發現了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經程禾留下的“宇宙語解碼器”翻譯，竟是一首稻歌：“沙礫會記得雨滴，稻穗會記得陽光，我們會記得彼此，直到星軌儘頭……”
阿荔輕聲哼唱著，石碑突然微微震動，地麵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個暗格，裡麵躺著個陶碗，碗底沉著幾十粒完整的史前稻種，泛著微弱的銀光——是這顆星球最後的意識記憶。程風帶著地球的禾光稻種趕到時，死寂星的沙礫正在吸收意識網的雜音，石質建築的刻痕開始變得模糊。“必須讓史前稻種與禾光稻種共生，”他將兩種稻種混合，埋進廣場的土壤裡，“程禾說過，‘遺忘的反麵不是記住，是延續’，我們要讓他們的稻歌，在禾光稻的意識裡繼續唱下去。”
種植的瞬間，死寂星的天空突然響起風聲，像是一萬年前的人們在回應。石壁上的斷裂圖案開始愈合，稻穗與星軌的刻痕連成完整的圓環，陶碗裡的史前稻種發出熒光，順著禾光稻的根須，流入意識網的數據流——雜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歌聲，帶著古老文明的溫暖。
陸明遠的意識突然被拉入一段記憶：他看見死寂星的人們在稻田裡跳舞，孩子們把稻穗編成王冠，老人用稻殼占卜星象，最後一個畫麵是他們將稻種裝進飛船，送往宇宙深處，石牆上刻下“我們會回來”。
“他們不是消失了，是把希望送了出去。”陸明遠的眼眶發熱，“就像程禾做的一樣。”三個月後，死寂星的第一株雜交稻抽出了穗，一半泛著史前稻種的銀光，一半帶著禾光稻的金光。意識網的雜音徹底消失，數據流裡多了首新的稻歌，由死寂星的古老旋律與地球的《稻花謠》融合而成，在宇宙中輕輕回蕩。
程風在通訊裡給陸明遠發了段視頻：地球的孩子們在稻田裡學唱新稻歌，老周的祖父出現在視頻角落，他的記憶因意識網的修複而恢複，正指著天空說：“看，死寂星的朋友們在聽呢。”
阿荔將新稻種送往x星係的其他星球，每個接收者都會收到一張紙條，上麵是程禾的字跡：“把你的故事告訴稻種，它會替你唱給全宇宙聽。”星係的意識塔頂，看著水晶稻種的光芒比以往更亮，裡麵的根須網絡已經覆蓋了大半個宇宙。他知道，這不是終點——還有無數的死寂星在等待被記住，還有無數的稻歌在等待被接力。
但隻要稻種還在生長，意識還在流動，就總有一天，全宇宙的生命都會唱著同一首稻歌，在星軌儘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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