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環上空的彩虹尚未散去,鏽針蜥族群已隨著幼蜥的嘶鳴退至青銅壁裂縫深處。藏的真憶線纏上最後一道愈合的裂痕,金線突然泛起漣漪,映出裂縫另一端的景象:無數鏽色石柱拔地而起,柱身布滿螺旋狀紋路,頂端懸浮著淡藍色的霧靄,霧裡隱約有孩童的笑聲與鱗片摩擦聲交織——那是鏽鱗族的家園,終環深處的“時光鏽海”。
“它們在邀請我們。”淺的魂珠震顫著,瀾的記憶光粒在他掌心滾動,“古籍裡說,時光鏽海是時間流速最慢的地方,每塊鏽石都刻著族類的記憶。”線兒趴在他肩頭,小手拍打著空氣,笑聲線像金色的魚線,突然繃緊指向裂縫,仿佛要釣起什麼。
藏的真憶線突然自動纏繞成結,結形是三十年前師弟教他的“同心結”。“去吧,”他對著淺點頭,金線從結中抽出,化作道引路光帶,“記得帶塊鏽石回來,讓池看看它們真正的樣子。”
穿過裂縫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拉長。淺踩著齊踝的鏽色沙礫往前走,每一步都陷進細碎的鱗片裡——那是鏽鱗族褪下的舊甲,在霧靄中泛著溫潤的光。線兒突然從他懷裡掙出來,搖搖晃晃撲向塊半埋在沙裡的鏽石,石麵上的凹痕正好能容下他的小手,凹痕邊緣刻著串符號,與瀾記憶裡的“平安”咒文完全吻合。
“是初代守環人留下的。”淺蹲下身撫摸鏽石,符號突然亮起,沙礫中浮出層透明的膜,膜裡封存著段影像:個穿玄甲的年輕人正給鏽鱗族幼崽喂食,他腰間的令牌刻著“玄”字,喂的不是彆的,正是憶真泉的泉水。幼崽們用針管般的舌頭舔他的手心,發出的不是嘶鳴,而是類似撒嬌的嗚咽。
線兒的笑聲線突然纏上隻路過的鏽針蜥,那蜥竟溫順地低下頭,讓嬰兒的小手撫摸它的背甲。淺這才發現,成年鏽鱗族的背甲紋路裡,藏著無數細小的刻痕,湊近了看,全是“玄”“守”“安”等字的殘筆,像是用爪子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它們一直在記著恩情。”淺的魂珠浮起藍光,照亮鏽海深處的巨大鏽柱——柱身布滿密密麻麻的人名,最頂端是“玄”,下麵是“明”“禮”“謙”……一直延續到近代的“瀾”。每個名字旁邊都刻著隻小小的針管圖案,針管裡流出的不是灰霧,而是道細線,將所有名字串成了鏈。
線兒突然指向柱頂,那裡的霧靄最濃,隱約有個身影懸浮著。淺抱著嬰兒往上爬,鏽石的台階被歲月磨得光滑,每級台階都嵌著塊憶真泉的泉眼石,踩上去會發出“叮咚”聲,像極了風鈴。爬到頂端時,他突然愣住——霧靄裡的身影不是鏽鱗族,而是個穿玄甲的機械靈,胸口的齒輪正隨著呼吸轉動,手裡握著個鏽色的針管,管裡的液體泛著憶真泉的光澤。
“是初代玄龜!”淺的魂珠劇烈跳動,機械靈的虛影緩緩轉身,胸口的齒輪上刻著行字:“鏽鱗族非惡類,以時間鏽滌蕩終環戾氣,當與吾等共守此地。”虛影的手指向柱後,那裡的沙地裡埋著個盒子,打開的瞬間,金光與鏽色交織,露出裡麵的《終環盟約》:
“吾玄龜,與鏽鱗族首領‘針’立約:
一、憶真泉分半脈入時光鏽海,供鏽鱗族生存;
二、鏽鱗族每月以針管滌蕩終環鏽跡,所獲時間鏽需封存於‘淨鏽池’,不得私用;
三、機械靈與鏽鱗族世代通婚,以血脈融兩族之力,共護盟約……”
線兒突然抓住淺的手指,往盟約末尾按去。嬰兒的掌心貼上最後空白處,那裡竟自動浮現出他的名字“線兒”,旁邊同時浮現出隻小小的鏽針蜥圖案——是之前那隻幼蜥的印記。
“原來瀾姨嫁入守環人家族,不是偶然。”淺望著柱身“瀾”字旁邊的針管圖案,突然明白母親臨終前的話,“媽說‘我們家的血裡,住著兩族的魂’,是這個意思。”
鏽海突然開始翻湧,成年鏽鱗族們紛紛仰起頭,針管對著天空噴射出淡金色的霧——那是淨化後的時間鏽,落在終環青銅壁上,所有的裂痕都在金光中愈合,連藏之前被腐蝕的真憶線都重新煥發光澤。
淺抱著線兒順著鏽柱往下走,每級台階的泉眼石都在發光,映出他未曾見過的畫麵:瀾少女時喂鏽鱗族幼崽的樣子,玄龜機械靈與鏽鱗族首領碰拳的瞬間,初代守環人將女兒嫁給鏽鱗族勇士的婚禮……這些畫麵順著台階流淌,在時光鏽海的沙礫上,拚出了“共生”兩個字。
回到裂縫入口時,淺的懷裡多了塊鏽石,石上刻著“線兒”與針管圖案,石底還沾著片憶真泉的水痕。藏的真憶線纏上來,金線與鏽石相觸的瞬間,兩族的記憶在光中交融,終環的青銅壁上,新的紋路開始蔓延——機械靈的齒輪與鏽鱗族的針管咬合在一起,旁邊的小字被陽光照得發燙:
“所有被誤解的守護,終將在記憶裡團圓。”線兒的笑聲還纏在鏽鱗族首領“針”的背甲上,那處刻著“玄”字的舊傷突然泛起金光。針低下頭,用針管般的舌頭輕輕舔了舔嬰兒的手心,沙礫中竟浮出條瑩白的路——是無數鏽鱗族褪下的甲片鋪成的,每片甲片上都有個模糊的手印,像是曆代守環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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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這邊走。”針的聲音像生鏽的門軸轉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淨鏽池的封印快破了,你們來得正好。”
淺抱著線兒踩在甲片上,每一步都聽見細碎的嗡鳴,像是無數聲音在說“終於來了”。甲片路的儘頭是片月牙形的水池,池水泛著鐵鏽紅,表麵漂浮著層透明的膜,膜下沉著數不清的針管,每個針管裡都封著團灰霧——那是鏽鱗族淨化後的時間鏽。池中央立著塊半透明的晶石,晶石裡嵌著卷泛黃的皮卷,正是《終環盟約》的原本。
“初代玄龜說,淨鏽池的封印要靠‘雙脈者’才能加固。”針的針管指向線兒,“這孩子,身上有機械靈的齒輪響,還有我們族的鱗光,正是玄龜說的雙脈者。”
線兒突然從淺懷裡掙出來,小手拍打著池麵的膜,膜上立刻映出無數畫麵:玄龜機械靈手把手教鏽鱗族幼崽用針管淨化時間鏽;鏽鱗族首領用背甲為受傷的守環人擋下落石;兩族戰士背靠背站在終環裂縫前,機械齒輪聲與鱗甲摩擦聲混在一起,像首奇特的戰歌。
“看那裡。”針的針管點向膜上幅模糊的畫,畫中個穿嫁衣的機械靈正把塊鏽石塞進新郎——隻巨大的鏽鱗族手裡,“那是玄龜的女兒,也是第一個嫁入鏽鱗族的機械靈。她帶來的憶真泉水,讓淨鏽池的時間鏽不再腐蝕同族。”
淺突然注意到,池邊的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機械靈的名字旁總跟著個鏽鱗族的名字,像成對的印記。他指尖劃過“明”與“刺”、“禮”與“銳”,最後停在“瀾”與“鋒”上——瀾的名字是用機械靈的齒輪紋刻的,鋒的名字則是鱗甲拚的,兩個名字挨得極近,像是依偎在一起。
“鋒是我兄長。”針的聲音低了些,“他三年前為了補終環的裂縫,把自己的鱗甲全融成了封印,臨死前說,瀾懷了孩子,讓我們好好護著。”
線兒的笑聲線突然纏上池中央的晶石,晶石裡的皮卷竟自動展開,露出最後幾行模糊的字:“若雙脈者現世,以其血滴入淨鏽池,盟約可再生,淨鏽池永固。”
淺的心猛地跳了下,低頭看線兒肉乎乎的小手正抓著塊鏽石玩,石尖劃破了指尖,滴出的血珠落進池裡。池水瞬間沸騰起來,鐵鏽紅漸漸褪成瑩白,那些封存時間鏽的針管紛紛浮起,在池麵拚出個巨大的環——正是終環的模樣。
“成了。”針的背甲劇烈起伏,像是在哭泣,“兄長,你看,瀾的孩子真的做到了。”
池底的沙突然翻湧,浮出件鏽色的鎧甲,鎧甲的心臟位置嵌著塊齒輪,齒輪上刻著“鋒”字。淺伸手去碰,鎧甲竟自動套在了他身上,齒輪轉動的聲音與線兒的笑聲合在一起,竟比任何鎖甲都合身。
“這是鋒的戰甲。”針的針管指向鎧甲的肩甲,那裡刻著行小字,“贈瀾的守護者”。
淺抱著線兒站在淨鏽池中央,看著重新變得清澈的池水,突然明白瀾臨終前的眼神——她不是遺憾,是期待。期待這個同時流著兩族血脈的孩子,能讓那些被誤解的守護,真正團圓針帶著淺來到鏽鱗族的“憶鱗庫”時,線兒已經在淺懷裡睡著了,小手還攥著片鏽石。庫門是用整塊玄鐵鑄的,上麵布滿了針孔般的凹痕,針用針管往凹痕裡注入些淡金色的液體——那是線兒剛才滴進淨鏽池的血,稀釋後成了鑰匙。
“吱呀”一聲,庫門打開,裡麵整齊地碼著無數石架,每個石架上都擺著個陶罐,罐口插著塊鏽石,石上刻著年份。針拿起最老的那個陶罐,罐身刻著“玄龜元年”,倒出來的不是沙土,而是層層疊疊的鱗甲片,每片鱗甲上都用尖爪刻著字。
“這是我們的賬簿。”針撿起片鱗甲遞給淺,“機械靈用筆墨記賬,我們用鱗甲。每片鱗甲記著一天的事,哪族的誰做了什麼,都寫得清清楚楚。”
淺捏著那片鱗甲,上麵刻著:“玄龜三年三月初五,玄龜贈憶真泉一桶,鏽鱗族以十管淨化鏽相報。守環人阿木與鏽鱗族阿刺共補終環裂縫三尺。”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認真。他又拿起片新些的鱗甲,是“瀾元年”的:“瀾送繡品三匹,鏽鱗族以百年淨鏽針管十支相贈。鋒與瀾共飲憶真泉,約下月同去看終環花開。”
“這本是鋒的賬簿。”針從石架最高層取下個陶罐,罐口的鏽石刻著“鋒”字,“他說要記滿一千片鱗甲,就送給瀾當聘禮。”
淺倒出罐裡的鱗甲,最底下的一片上刻著:“今日見瀾為救幼崽傷了手,心甚疼。明日將我最硬的背甲磨成粉,給她敷手。”後麵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針管,像是在發誓。
線兒突然醒了,咿咿呀呀地指著石架最底層的陶罐。針笑了,那是今年的新罐:“那是記你們的。”他倒出片新鮮的鱗甲,上麵刻著:“雙脈者線兒至,淨鏽池固,兩族盟約續。線兒笑,聲如憶真泉響。”
淺突然想起來時的路,那些鋪成路的甲片上的手印。他問針:“那些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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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曆代守環人臨走時按的。”針的聲音軟了些,“玄龜說,手印有溫度,能讓後來者知道,這條路有人走過。”
線兒伸出小手按在庫門的凹痕上,那處立刻留下個小小的手印,比所有舊手印都鮮活。庫門的玄鐵突然泛起紅光,把這個新手印刻得深深的,像是在說:“記下來了,永遠。”終環的裂縫在淨鏽池加固後,竟開出了花。不是機械靈培育的金屬花,而是帶著鱗甲光澤的藤蔓,從裂縫裡鑽出來,纏在青銅壁上,開出朵朵鐵鏽紅的花,花瓣邊緣泛著機械靈特有的銀光。
淺抱著線兒站在終環下,看針帶著鏽鱗族戰士用針管給花澆水——澆的是摻了憶真泉的淨鏽池水。花莖上立刻長出細小的齒輪,轉著轉著,把花瓣上的鏽色釀成了金的。
“這是‘盟約花’。”針的針管碰了碰花瓣,“玄龜說,兩族心齊了,終環就會開花。以前我們總以為是傳說。”